被拐卖回自己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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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岁那年,在村口被人贩子抱走。二十年后,我又被卖回了同一个村子。买我的那户人家,

大摆三天流水席庆祝他家终于有儿媳妇了而我的亲生父母,就坐在邻桌,

随了二百块钱的份子钱。他们夸我长得有福气,就是看着有点眼熟。

01震耳的鞭炮声终于停了。席面上油腻的红漆桌子被人抬走,

留下一地狼藉的瓜子壳和酒瓶。喧闹了三天的院子,此刻死寂得只剩下风刮过屋檐的声音。

我身上的大红棉袄又旧又脏,散发着一股霉味,像是从哪家旧衣堆里扒出来的。王瘸子,

也就是买我的那个男人,一只手拽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他的母亲,

一个干瘦的女人,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地数落着收到的份子钱太少。

我被他们一前一后地推进一间土坯房。屋里没有灯,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一点灰蒙蒙的天光,

能看见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忍不住想咳嗽。

“别跟个死人一样杵着。”王母把一盆堆得冒尖的脏衣服重重地扔在我脚下,

水花溅湿了我的裤腿。“天黑前把这些都洗了,我们王家不养闲人。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带任何温度,像是在吩咐一个物件。我垂下眼,

看着盆里油腻的碗布和带着汗臭的褂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默默地弯腰,我端起那盆衣服,

走向院子里的水井。墙上,一张崭新的大红喜字歪歪斜斜地贴着,红得刺眼,

像一道流着血的伤口。这,就是我的婚房。隔壁院子,忽然传来一阵电视机的喧闹声。

那是我亲生父母的家。我能清楚地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咋咋唬唬地喊着什么,

还有一个女人宠溺的笑骂声。那是我的亲生母亲,张翠花,和我的亲弟弟,林宝。

我端着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井水很凉,刺得我骨头缝里都疼。我把手浸在冰冷的水里,

一遍遍地搓洗着那些肮脏的衣物,直到指尖麻木。张翠花家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端着一盆洗脚水走出来,毫不避讳地泼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浑浊的水溅起泥点,

落在我的脚边。她看见了我,看见了在寒风中洗衣服的我。她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

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棵树,一块石头。然后,她转过头,对着另一个探出头来的邻居,

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还是买来的媳妇好,听话,能干活。”邻居附和地笑了两声。

那笑声和她的话语,像两根无形的锥子,狠狠凿进我的耳朵里。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手里的衣服滑进水盆,我却感觉不到。

直到夜色彻底笼罩了整个院子,我才洗完那堆山似的衣服。王瘸子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

他带着满身酒气,一步三晃地朝我扑过来。“媳妇儿,来,让爷们香一个。

”他粗糙的手掌摸上我的脸,那股味道让我恶心得想吐。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滚开!

”这是我来到这个家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王瘸子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狰狞的怒气。“他妈的,花钱买回来的东西,还敢跟老子横?”他扬起手,

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我脸上。我被打得摔倒在地,头撞在桌角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来,模糊了我的视线。王瘸子看我流了血,似乎清醒了一点,

骂骂咧咧地自己上床睡去了。鼾声很快响起,像一头猪。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土地上,

很久很久。我抬起手,摸了摸额角的伤口,黏腻的血沾了我一手。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

我能看到隔壁林家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家?什么是家?这个字,在今夜,对我来说,

成了一个无比陌生,又无比寒冷的词。02天还没亮,我就被王母尖锐的叫骂声吵醒。

“死懒婆娘,太阳都晒**了还不起床做饭!想饿死我们娘俩吗?”我睁开眼,

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我沉默着爬起来,走进那间昏暗的厨房,开始生火,淘米。

锅里的稀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像我此刻压抑的心情。早饭是玉米糊和一碟咸菜。

王瘸子嫌烫,把碗重重一摔,骂我是个废物。王母则挑剔咸菜不够咸,说我连个活都干不好。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着,把他们吃剩的残羹冷饭拨到自己碗里。吃完饭,

家里的水缸空了。王母把扁担和水桶扔给我,命令我去村口的井边挑水。

我顶着额头青紫的伤,挑着那对沉重的木桶,一步步走向村口。清晨的村庄很热闹,

三三两两的妇人聚在井边,一边打水一边闲聊。我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同情,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好奇。

她们的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钻进我的耳朵。“这就是王瘸sobbing的媳妇吧?

”“看着怪可怜的,脸上还有伤。”“可怜啥,买来的,就是个物件。”我下意识地低下头,

想把自己藏起来。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响起。“我们家林宝啊,

最近可是有出息了,镇上的张媒婆都踏破门槛了,说要给他介绍个城里姑娘呢。”是张翠花。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被几个妇人簇拥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穿了件新做的碎花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容光焕发。“哎哟,

那可真是大喜事啊,翠花你可要享福了。”“可不是嘛,我这辈子,就指望我儿子了。

”张翠花笑得合不拢嘴,眼睛的余光瞥了我一眼,像是在故意炫耀。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我打满了水,挑起水桶,准备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路过她身边时,

我的脚步不受控制地顿了一下。水桶晃动,清澈的井水洒了出来,溅湿了她崭新的裤脚。

“哎呀!”张翠花尖叫一声,像是被火烫到一样跳开。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她低头看着裤脚上的水渍,再抬头看我时,脸上那和善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怒。“你这个丧门星!走路不长眼睛啊!”她伸出手指,

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一大早就触老娘的霉头,你是诚心的是不是?”我嘴唇动了动,

想说句对不起,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我只是沉默地站着,任由她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

“看什么看?一个买来的玩意儿,还敢瞪我?信不信我让你在村里待不下去!

”她的咒骂越来越难听,引得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那些人的眼神,

像看一场有趣的猴戏。我不再看她,默默地挑起水桶,转身回家。身后,她的咒骂还在继续,

夹杂着村民们压抑不住的窃笑声。那一路,明明不长,我却走得像一个世纪那么久。回到家,

王母看见我回来晚了,又看见我身上的水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骂。“死东西,

挑个水都能挑半天,还把王家的脸都丢尽了!”她枯瘦的手打在我身上,并不很疼,

却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我没有哭,也没有反抗。我只是在心底里,

第一次清晰地问自己: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生下我的那个人,要这样对我?

03我被罚不准吃午饭。王母让我把院子里堆着的一堆木柴全都劈完。斧头又重又钝,

我每劈一下,虎口都震得发麻。很快,我的手上就磨出了亮晶晶的水泡。水泡被磨破,

钻心地疼。我咬着牙,一声不吭,机械地重复着举起、落下的动作。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

和额角的伤口混在一起,又痒又痛。一群半大的小子嘻嘻哈哈地从王家门口路过。

领头的那个,正是我的好弟弟,林宝。他染着一头黄毛,嘴里叼着根烟,

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他看见我,眼睛一亮,冲我吹了声轻佻的口哨。“哟,

王瘸子买的新媳妇儿,长得还挺带劲儿啊。”他身后的几个混混跟着哄笑起来,

说着各种不堪入耳的下流话。我没有理他们,只是加快了劈柴的速度。林宝见我不搭理他,

觉得失了面子。他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子,对着我家的窗户就扔了过去。“啪”的一声,

玻璃碎了。“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王母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从屋里冲了出来。她看见林宝,

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叉着腰骂道:“林宝你个小兔崽子,敢砸我家的窗户,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林宝仗着张翠花在村里的强势,根本没把王母放在眼里。

他反而恶人先告状,指着我,理直气壮地喊道:“是她!是她先勾引我的!冲我抛媚眼!

”王母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我身上。她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张翠花闻讯赶来了。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一把将林宝拉到自己身后。她不问青红皂白,甚至都没看那扇破了的窗户一眼,

就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刚嫁过来就不安分,连个孩子都勾引!

”“我们林家的名声,迟早要被你这种烂货败光!”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觉得无比荒谬。她甚至转头对王母说:“亲家母,我跟你说,你们家买的这个媳妇,

手脚不干净,心思也歪!你们可得看紧点,别让她在外面偷人,给你们王家丢脸!

”王母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听了这话,更是信以为真。她冲过来,不由分说,

又是一个耳光甩在我脸上。“你这个**!真是个祸害!”这一次,我没有沉默。

我捂着**辣的脸,抬起头,迎着她们恶毒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开口。“不是我。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她们耳朵里。“还敢顶嘴!”王母扬起手,

更重的一巴掌落了下来。我被打得一个踉跄,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看着张翠花脸上那副得意的、理所当然的表情。在这一刻,

我对这个所谓的亲生母亲的恨意,排山倒海般涌上来,甚至超过了对王瘸子和他母亲的恨。

是她,亲手把我推进了更深的地狱。我低下头,不再说话,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从那天起,我不再有任何幻想。我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林家的一切。一种念头,

像一颗黑色的种子,在我心里悄悄地萌芽。我要让他们,为这一切付出代价。04接连几日,

我都默默地干活,忍受着王家母子变本加厉的打骂。一天下午,

王母让我去后山采些野菜回来喂猪。山路湿滑,我一不小心,崴了脚,

整个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我摔得七荤八素,躺在草丛里,浑身都疼得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一双粗糙但温暖的手把我扶了起来。我勉强睁开眼,

看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是村里的李奶奶。她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之一,一个人住,

据说眼睛不太好,但心里比谁都清明。“哎哟,闺女,你这是咋了?”李奶奶的声音很慈祥,

带着一丝焦虑。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些草药,嚼碎了,小心地敷在我红肿的脚踝上。

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疼痛缓解了不少。她扶我坐下,端详着我的脸,

眼神里充满了怜惜和一种奇怪的疑惑。“这孩子,

看着可真是……”她的目光落在我右边的耳朵后面。“闺女,你转过去让奶奶看看。

”我顺从地转过身。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耳后的那颗小小的红痣。

“真像啊……”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一模一样。”我心中猛地一动,

急切地回头追问:“奶奶,像谁?”李奶奶却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拄着拐杖,一步步把我送回了王家。

王母看见我一瘸一拐的样子,张口就要骂。李奶奶把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冷冷地看着她。

“王家婆子,我告诉你,这闺女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直接去镇上举报你们家虐待人口!

”王母被李奶奶的气势镇住了,悻悻地闭上了嘴。李奶奶走后,王母虽然没再打我,

但对我的监视却更严了,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可我的心,

却因为李奶奶那句“真像啊”而再也无法平静。一颗怀疑的种子,在我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我开始有意识地寻找自己身世的线索。我借着打扫卫生的机会,

把王家那间堆满杂物的储藏室翻了个底朝天。在一个破旧的木箱子底下,

我翻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本子。那是一个记账本。我颤抖着手翻开,

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王家的各种开销。翻到最后一页,一行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三月五日,买媳妇,三万。钱,从林大山家借。”林大山,是我亲生父亲的名字。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买我的钱,是林家“借”给王家的。所以,

这不是一场巧合。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交易。我不是被卖回了村子,我是被我的亲生父母,

精准地卖给了他们的邻居。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真相,砸得我头晕目眩。05我没有声张。

我把账本悄悄放回原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从那天起,我变得更加顺从,

干活也更加卖力。王母看我老实了,对我的警惕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我利用出门倒垃圾、去菜园摘菜的机会,偷偷去找李奶奶。我帮她挑水,扫地,

给她送去我自己采的最新鲜的野菜。李奶奶看着我,总是欲言又止。终于有一次,

在我给她捶背的时候,她拉住我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闺女,你跟我说实话,

你是不是林大山家的那个孩子?”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决堤。我点了点头,泣不成声。

李奶奶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她告诉我,我长得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尤其是耳后那颗红痣,她记得清清楚楚。二十年前,三岁的我,就是林家的心肝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