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涅槃时:以我仙骨,换你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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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光茧的包裹中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林砚的意识在温暖的黑暗中沉浮,如同母体内的胎儿,进行着缓慢而神秘的重塑。他能模糊地感觉到“涅槃灵种”的力量正一丝丝渗透进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最精妙的织工,以生命本源为线,重新编织着他的存在。

属于林砚的记忆,那些欢愉、痛苦、执着与深爱,并未消失,而是被灵种的力量温柔地包裹、封存,如同珍贵的典籍被收纳入无形的书架,暂时无法随意翻阅,只留下最深刻的情感印迹和零星的画面碎片——其中最为清晰的,便是苏清寒最后那双被泪水淹没、充满绝望与碎裂感的眼眸。

这双眼睛,成了他在混沌黑暗中唯一的航标,提醒着他回归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降临。

仿佛零件严丝合缝地嵌入,又像是散落的星辰重新归位。他不再仅仅是漂浮的意识,而是再次拥有了“身体”的实感。这感觉陌生而新奇,轻盈却充满力量,与前世那具凡胎肉体截然不同。

紧接着,是来自外界的、久违的感知。

首先涌入的,是声音。不再是灵魂状态下那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交流,而是通过“耳朵”捕捉到的、带着细微震动的物理声响。那是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仿佛某种精密仪器在运行,又像是……液体流动的声音?

然后,是触觉。他感觉自己仿佛浸泡在某种温暖而富有弹性的介质中,这介质承托着他身体的每一寸,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滋养感。他尝试动一动手指,一种微弱的、需要耗费心神才能驱动的滞涩感传来,但这确确实实是他在控制自己的身体!

最后,是光。

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感觉”到外界存在的光源。那光芒透过薄薄的眼睑,在视野中映出一片朦胧的、温暖的橘红色。

回归的时刻,到了。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凝聚起全部的心神,试图对抗那包裹着他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温暖,试图撬开那仿佛有千钧之重的眼皮。

一下,两下……

如同破开坚冰,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灵魂与崭新肉体融合带来的细微刺痛和陌生感。终于——

一丝微弱的光线,如同利剑,刺破了他眼前的黑暗。

随即,更多的光涌入,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弧形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穹顶,材质非金非玉,光滑如镜,倒映着他此刻所处的环境——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充满莹绿色液体的“容器”。

而他,正赤身裸体地悬浮在这莹绿色的液体之中。液体温暖而粘稠,却并不阻碍呼吸,反而有源源不断的生机之力透过皮肤,渗入他的四肢百骸。无数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在这些液体中漂浮、闪烁,融入他的身体。

这就是……涅槃之地?

他转动着眼球,谨慎地打量着四周。这似乎是一个封闭的石室,风格古朴,墙壁上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符文,那些符文偶尔会流过一丝微光,仿佛在呼吸。石室内没有明显的光源,光线来自于穹顶和那些符文本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了草药与冷冽雪松的奇异香气,闻之令人心神宁静。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了自己身上。

这是一具年轻的、充满活力的男性躯体,肌肉线条流畅而匀称,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初生的婴儿,却又蕴含着内敛的力量。他抬起一只手,放在眼前。手指修长,指甲圆润,透着健康的粉色。这双手,陌生又熟悉。他能感觉到其中奔涌的力量,远比前世那个普通学生的自己要强大,但这力量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沉睡着。

他尝试回忆前世的具体细节,回忆苏清寒的脸,回忆墨渊的阴谋,回忆白家仙的告诫……然而,那些记忆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朦胧不清,只剩下一些强烈的情感烙印和模糊的画面。唯有苏清寒最后那悲恸的哭喊和滚烫的泪珠,依旧清晰得如同昨日。

“记忆与力量……大部分将被灵种暂时封存……”

白仙的话语在他心中回响。他明白了,这就是重生的代价,或者说,保护。一个拥有完整前世记忆和庞大力量的人,骤然回归,或许会因执念而失控,或许会因力量而迷失。这循序渐进的解封,是历练,也是让他以相对“纯净”的状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重新经历他的人生。

就在这时,石室一面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着素白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澄澈如同山间清泉,却又深不见底。他周身散发着与这石室同源的、宁静而祥和的气息。林砚能感觉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容器”,与这位老者之间存在着某种紧密的联系。

老者走到容器旁,目光落在林砚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欣慰交织的复杂情绪。

“你醒了。”老者的声音直接在林砚的脑海中响起,平和而苍老,与引导他重生的那位白仙声音同源,却又略有不同,“感觉如何,新的‘渡缘人’?”

林砚张了张嘴,却发现浸泡在液体中无法发声。他只能通过眼神传达自己的意念,尝试着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回应:“您是……?”

“吾乃白家执掌‘涅槃池’的守长老,你可称我白守。”老者微微颔首,“引导你归来的,是我族中一位长老,他已因施展禁术而陷入沉眠,需百年方能苏醒。”

林砚心中一震。为了他的重生,一位白仙长老竟付出了如此代价?那份救助白貂的善缘,竟值得如此回报?这让他对“因果”二字,有了更深的敬畏。

“多谢白守长老,多谢……白仙一族再造之恩。”他的意念带着真诚的感激。

“无需言谢,因果循环,此乃天道。”白守长老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你与我族有缘,涅槃灵种已与你魂魄肉身完美融合,此地灵液亦将你肉身滋养至完美状态。然而,灵种之力大部分已用于重塑你的根基,剩余力量与你的记忆一同被封存,需待你日后自行开启。”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既已成为白家‘渡缘人’,当知职责。代白家行走世间,积德行善,化解怨憎,了断因果。切记,渡缘人的力量源于守护,而非毁灭。若依仗灵种之力为非作歹,或沉溺私仇不可自拔,灵种自有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最后四个字,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让林砚灵魂深处微微一颤。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关乎他存在根本的法则。

“林砚明白。”他郑重地回应。他渴望力量去追寻真相,去报复仇人,但白守长老的告诫让他清醒——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如何使用,取决于他的心。

“你尘缘未了,因果缠身,此番重生,既是机缘,亦是劫难。”白守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尤其情劫……好自为之。”

又是情劫。林砚心中默然。苏清寒,那个他生前爱而不得,死后却为之魂牵梦绕的女子,果然是他命中最难渡过的关口。

“我……何时可以离开?”林砚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他迫切地想要回到那个世界,尽管记忆模糊,但那刻骨铭心的不甘和追寻答案的渴望,从未熄灭。

“时机将至。”白守长老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石室的穹顶,看到外界的星空,“涅槃池的能量即将充满,届时会自然将你‘送归’你来时之地。不过,时空轨迹微妙,你回归的时间点,或许会与你陨落之时略有偏差,此乃天道平衡,勿要惊惶。”

时间点会有偏差?林砚心中一紧。是早一些,还是晚一些?会不会……错过什么重要的节点?

仿佛看穿了他的担忧,白守长老淡淡道:“因果线自有其韧性。该你经历的,避不开;该你遇见的,跑不了。守住本心,方得始终。”

说完,白守长老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容器中的林砚,如同一位耐心的园丁,等待着幼苗最终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林砚也沉默下来,感受着身体内越来越充盈的力量,以及灵液中生机不断汇入带来的舒畅感。他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去强行回忆那些模糊的过往,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对身体的感知和对未来的思索中。

‘苏清寒……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一定会找到你,问清楚一切。’

‘墨渊……若再遇,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白家之恩,渡缘之责……我林砚,绝不负诺!’

数个念头在他心中交织,坚定着他的意志。那“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觉悟,在新生躯壳的心脏位置,如同种子般扎根,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莹绿色的灵液光芒逐渐变得炽盛,容器内那些漂浮的光点流动速度加快,如同受到吸引般,疯狂地涌入林砚的身体。他感到一种膨胀感,仿佛身体即将达到承载的极限。

石室墙壁上的符文也次第亮起,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整个石室开始微微震颤。

白守长老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变得模糊,他的声音最后一次直接响在林砚脑海:

“归去吧,新任渡缘人。记住,你已非纯粹凡人,亦非真正仙家。行走于两界边缘,谨守本心,勿忘职责……”

话音未落,一道无比耀眼的白色光柱自涅槃池底部冲天而起,瞬间将林砚的身影完全吞没。

强大的空间撕扯感传来,远比灵魂出窍时更为剧烈。林砚感到自己的意识在这股力量面前再次变得模糊,只能紧紧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以及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不灭的执念。

光芒散尽,石室内恢复了平静。涅槃池中的莹绿色液体已然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容器。

白守长老站在原地,望着空池,低声轻语,仿佛在询问虚空,又仿佛在感叹命运:

“涅槃灵种……千年未现世。此次择主,不知是福是祸。望你……真能渡过那‘情’之劫难,莫要步了……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空旷的石室内回荡,最终消散于无形。

只留下那未尽的预言,和一段刚刚启程的、充满未知的重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