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老年痴呆十年，妻子许曼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我十年。所有人都说，我是上辈子积了德，才娶到这样的贤妻。今天，我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亲手把这份德，撕了个粉碎。“我，陈硕，自愿将名下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股票、现金及公司所有股权，全部赠予白灵女士。”我的声音，通过律师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的岳父岳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手里的鸡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我的妻子，许曼，那个被誉为“圣女”的女人，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老公……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坐在轮椅上，眼神呆滞，嘴角流下一丝口水，仿佛刚才那段清晰有力的话语，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我“痴痴”地看着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糖……吃糖……”
白灵，那个穿着红色紧身连衣裙，画着精致浓妆的女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嗒嗒嗒”地走到我身边。
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各位，听清楚了吗？”
“从现在开始，陈硕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说完，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温柔地塞进我的嘴里。
“真乖。”她笑着，像在抚摸一只宠物。
“陈硕！你这个老糊涂！你疯了！”岳母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朝我扑过来。
“你被这个狐狸精灌了什么迷魂汤！”
白灵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立刻上前，将她拦住。
“阿姨，请您冷静一点。”白灵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这可是陈先生自己的决定，白纸黑字，还有张律师作证呢。”
被称作张律师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地开口：“是的，陈先生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签署的这份财产赠予协议。具有完全的法律效力。”
“清醒？他清醒个屁！”我的小舅子许凯指着我，破口大骂，“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你们这是诈骗！是抢劫！”
许曼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没有像她父母那样歇斯底里，而是红着眼眶，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她蹲下身，与我平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老公，你看看我，我是小曼啊。”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怪我昨天没有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你别吓我好不好？我们不要这些东西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她的表演，一如既往的完美。
十年了。
整整十年。
从我那场“意外”车祸开始，她就一直以这样一副温柔、善良、不离不弃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为我擦身，为我喂饭，为我处理大小便。
她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放弃了所有的社交，十年如一日地守在我这个“活死人”身边。
她感动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如果不是三个月前，我从那场长达十年的“昏沉”中，彻底清醒过来的话。
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心里一片冰冷。
我的手，被她紧紧握住。
她的指甲，掐进了我的肉里。
很疼。
但我脸上，依旧是那副痴傻的笑容。
“糖……好吃……”我含糊地说。
许曼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和……厌恶。
是的，是厌恶。
这十年里，我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
在她以为我睡着的时候。
在她给我翻身，不小心碰到我口水的时候。
在她接某些“私人”电话，刻意避开我的时候。
只有在那时，她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而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又一次，没能完全藏住。
白灵轻笑一声，将我从许曼手中“解救”出来。
“许女士，别演了，你不累，我们看着都累了。”
“你！”许曼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白灵。
“我什么？”白灵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照顾他十年，图的是什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不是很不甘心？”
“你胡说！”许曼激动地站起来，“我爱他！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他！”
“爱？”白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爱他到给他下慢性的神经毒素，让他永远都醒不过来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整个大厅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许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最清楚。”白灵冷笑，“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不但要接管陈硕的财产，还要接管他的人。”
“所以，许女士，请你带着你的家人，立刻，马上，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白灵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许曼的心上。
我看到许曼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
她的父母和弟弟已经冲了上来，对着白灵和保镖推搡撕扯，嘴里骂着最难听的话。
整个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而我，只是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吃着糖。
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真好。
这场我亲自导演的大戏，终于拉开了序幕。
许曼，我亲爱的好妻子。
你对我十年的“恩情”，现在，才刚刚开始偿还。
我看着眼前这片混乱，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十年前，我，陈硕，是京城最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意气风发，前途无量。
许曼是我的大学同学，温柔美丽，是无数男人心中的白月光。
我追求她，她半推半就，最终我们还是走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直到那场车祸。
我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却成了个只会流口水的痴呆。
医生说，我的大脑受到了严重损伤，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爷爷一手把我带大。
车祸后不久，爷爷也因为悲伤过度，撒手人寰。
偌大的陈家，只剩下我一个废人，和一笔庞大的家产。
所有人都以为，许曼会离开我。
毕竟，没人愿意守着一个活死人过一辈子。
但她没有。
她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宣布要嫁给我，照顾我一辈子。
所有人都被她感动了。
我也一样。
在那段最黑暗，最绝望的日子里，是她给了我唯一的温暖。
我虽然痴傻，但意识偶尔会有片刻的清醒。
我能感觉到她喂我吃饭时的温柔，能感觉到她给我擦身时的细致。
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直到三个月前。
那天深夜，我像往常一样“沉睡”着。
许曼接了一个电话。
她以为我听不见。
“放心吧，他现在就是个废人，什么都不知道。”
“公司的事，我已经让许凯在慢慢接手了。”
“等他死了，陈家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嗯……爱你，你也早点睡。”
那个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却让我在那一瞬间，如坠冰窟。
从那天起，我彻底“醒”了。
但我没有声张。
我依旧扮演着那个痴傻的陈硕。
我开始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她每天喂给我的“营养液”里，被添加了某种药物。
我偷偷将样本留了下来。
我发现，她会定期和一个陌生的号码联系，汇报我的“病情”。
我发现，我的小舅子许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竟然在我的公司里，当上了副总。
我发现，我公司的账目，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一桩桩，一件件，像拼图一样，在我脑中慢慢拼凑出一个完整而又残酷的真相。
我亲爱的好妻子，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的家产来的。
那场车祸，或许也并非意外。
而她十年的“不离不弃”，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漫长的谋杀。
恨吗？
当然恨。
恨意如同毒蛇，日日夜夜啃噬着我的心脏。
但我不能倒下。
我要复仇。
我要让她，和她背后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于是，我联系了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父亲曾经的特助，张律师。
张律师对我忠心耿耿，在我“痴傻”的十年里，他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公司的核心资产，等待我醒来。
通过他，我找到了白灵。
白灵，京城最顶尖的**，也是最出色的“演员”。
我给了她一笔无法拒绝的酬劳。
我只有一个要求。
配合我，演好这出戏。
我要让许曼，从天堂，坠入地狱。
我要让她尝尝，什么叫绝望。
眼前的闹剧还在继续。
许曼的母亲，像个泼妇一样，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许凯则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许曼站在一旁，泪眼婆娑，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真是可笑。
这十年，他们一家人，住着我的豪宅，开着我的豪车，花着我的钱，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现在，我只不过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他们就露出了如此丑陋的嘴脸。
白灵走到我身边，低声问：“先生，需要清场吗？”
我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白灵会意，拍了拍手。
“好了，各位，闹够了吗？”
“看在你们照顾了陈先生十年的份上，我今天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收拾好你们自己的东西，离开这里。”
“一个小时后，如果你们还在这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慑力。
许家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曼的母亲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说什么，却被许父一把拉住。
许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最终，他叹了口气，拉着老婆和儿子，转身朝楼上走去。
许曼是最后一个动的。
她走到我面前，死死地盯着我。
“陈硕，你会后悔的。”
我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模样，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终于绝望了，转身，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萧瑟的背影，白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先生，第一步，成功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嘴里的糖，慢慢咽了下去。
真甜。
甜得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