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万八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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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腊月里的空心人腊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林秀缩在娘家的被窝里,

棉被裹得像个粽子,可寒气还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冻得她牙齿打颤。

这已经是她回来的第三天了。母亲端来的小米粥凉了三回,最后都默默端走,

外屋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林秀听见了,却没力气回应。她像个被抽走灵魂的空心人,

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眼前反复回放着那个摔碎的碗——瓷片四溅,

滚烫的面条汤溅在她手背上,留下几道红印,可那点疼,比起心里的冷,根本算不了什么。

“秀啊,你倒是跟妈说句话,到底咋了?”母亲又推门进来,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坐在床沿上,粗糙的手一遍遍摸着她的脸,“是不是陈强欺负你了?你说,妈去跟他理论!

”林秀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把脸埋进被子里,眼泪终于憋不住,顺着眼角往枕头上渗。

她想喊,想骂,想把这三天的委屈都倒出来,可喉咙像堵了块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和陈强的事,在村里曾是人人羡慕的“好姻缘”。陈强家在镇上开了家五金店,

生意不算红火,但家底殷实——盖了三层小楼,院里停着辆小轿车,

在村里算得上“条件好的”。媒人上门那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秀啊,

你可是烧高香了,陈强这条件,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难找。彩礼十八万八,五金一样不少,

人家可是真心想娶你。”母亲当时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林秀的手说:“闺女,

妈看陈强这孩子挺实诚,家里条件也稳当,你嫁过去肯定不受罪。”林秀那时候也觉得,

自己是幸运的。她在镇上的服装厂上班,每天踩缝纫机到深夜,手上磨出厚厚的茧,

就盼着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有个安稳的家。陈强话不多,第一次见面时,

还会脸红着给她递水,看着挺靠谱。订婚那天,陈强家摆了十几桌酒席,村里的人都来道贺。

有人拍着林秀妈的肩膀说:“你家秀真是好命,以后就是镇上人了。

”母亲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林秀穿着新买的红裙子,心里像揣了块糖,甜丝丝的。

可谁也没想到,这“甜”没持续几天,就变成了彻骨的“苦”。订完婚第三天,

陈强他妈就找上门,拉着林秀的手说:“秀啊,我看了黄历,最近都是好日子,

你不如早点搬过去住?也好跟陈强培养培养感情,省得你们俩天天来回跑,多麻烦。

”林秀有点犹豫,毕竟还没结婚,住在一起总归不太好。可陈强妈又说:“都是订了婚的人,

跟一家人一样,怕啥?再说,你过去也能帮着收拾收拾家,陈强那孩子懒,没人管着不行。

”母亲也劝她:“既然订了亲,早住晚住都一样,你过去多照顾照顾陈强,让他知道你的好。

”林秀架不住劝,点了点头。她以为的“培养感情”,是两个人一起做饭、聊天,

像电视剧里那样温馨,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搬过去那天,陈强没来接她。

她自己提着两大箱行李,坐公交到镇上,又走了二十分钟才到陈强家。推开大门,

院子里堆着杂物,客厅里更是乱得像个垃圾场——沙发上扔着脏衣服和零食袋,

茶几上全是啤酒瓶和烟蒂,地上还有没打扫的瓜子皮。她站在门口,愣了半天,

陈强从卧室里探出头,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问:“来了?饭做好没?

我饿了。”那一刻,林秀心里的期待,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可她还是没说什么,放下行李,转身去了厨房。冰箱里空荡荡的,

只有几个鸡蛋和一把蔫了的青菜。她只好拿着钱包,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回来后洗洗切切,

忙到晚上七点,才端上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她把面条放在陈强面前,

小心翼翼地问:“你尝尝,咸不咸?要是不合胃口,我再给你做别的。”陈强拿起筷子,

扒拉了两口,突然把筷子一摔,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面条和汤汁溅了林秀一身。

“你做的这叫饭?咸得像喂猪的!”他吼道,眼神里满是不耐烦,“连碗面条都做不好,

你还能干点啥?”林秀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她看着地上的碎瓷片,

看着溅在衣服上的油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她从小就听话,

受了委屈也只会自己憋着,从没跟人红过脸。那天晚上,陈强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嘴里时不时骂两句脏话。林秀蹲在地上,一点点收拾碎瓷片,不小心被划了道口子,

鲜血滴在油汤里,红得刺眼。她咬着嘴唇,没吭声,只是默默用纸巾擦干净,

再把垃圾装进袋子里。夜深了,陈强回卧室睡觉,把客厅的灯关了。林秀坐在黑暗里,

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空荡荡的。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

第二章摔碎的尊严第二天一早,林秀五点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怕吵醒陈强。

她把客厅打扫干净,衣服洗了晾在院子里,又去厨房做了早饭——小米粥、鸡蛋、馒头,

摆得整整齐齐。陈强中午才起床,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了眼桌子,没说话,坐下就吃。

林秀站在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他评价。吃完早饭,陈强随手把碗扔在桌上,

拿起手机刷视频。林秀收拾完碗筷,又去拖地。她拖着地,听见陈强在客厅里打电话,

语气很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下午就去给你送。”挂了电话,他看了眼林秀,

皱着眉说:“地拖得跟没拖一样,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看看这墙角,还有灰呢!

”林秀低头一看,墙角确实还有点灰尘,赶紧说:“我再擦一遍,马上就好。”她拿着抹布,

蹲在地上一点点擦,腰都酸了。陈强却在旁边玩手机,时不时发出笑声,那笑声像针一样,

扎在林秀心上。她以为,忍一忍就好了,毕竟刚住在一起,难免有摩擦。可她没想到,

陈强的脾气越来越差,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过分。第三天,林秀要去上班,

陈强却拦住她:“别去上班了,在家待着吧。”林秀愣了:“为什么?我上班好好的,

一个月还能挣几千块呢。”“挣那点钱有啥用?”陈强嗤笑一声,“你马上就是我媳妇了,

在家伺候我和我爸妈就行,上班那么累,别去了。”林秀不愿意:“我喜欢这份工作,

不想辞职。”陈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敢不听我的?彩礼是我家掏的,你嫁到我家,

就得听我的!”林秀心里一阵委屈,却还是没敢反驳,只是默默去上班了。那天在厂里,

她心神不宁,踩缝纫机时差点扎到手。同事王姐看出她不对劲,问她:“秀,你咋了?

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林秀摇摇头,强挤出个笑容:“没事,可能没休息好。

”她不敢说,怕别人笑话,也怕母亲担心。可她不知道,更让她心寒的还在后面。那天晚上,

陈强出去喝酒,回来时醉得东倒西歪,嘴里骂骂咧咧的。林秀赶紧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差点摔倒。“你以为你是谁?”陈强指着她的鼻子,眼睛通红,“你以为你嫁进来是享福的?

彩礼十八万八,那不是白花的!你得给我‘挣’回来!以后你就给我在家待着,生两个娃,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然后伺候我爸妈,洗衣做饭,这才叫媳妇!”林秀站在门口,浑身发冷,

像掉进了冰窖。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和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脸红的青年判若两人。

她终于明白,陈强家要的不是一个妻子,不是一个伴侣,而是一个用十八万八买回来的保姆,

一个生育机器,一个可以随意使唤、打骂的工具。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委屈,

是绝望。她看着这个所谓的“新家”,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走,赶紧走。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秀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她没跟陈强打招呼,也没跟他父母说一声,提着行李,一步步走出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家。

走到村口,她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妈,我想回家。”母亲吓坏了,

赶紧让父亲去村口接她。看到女儿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母亲的心都碎了,可无论怎么问,

林秀就是不说原因,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直到第三天夜里,窗外飘起了雪,一片片落在窗台上,像撒了一层盐。林秀终于开口了,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妈,他不是人。”她断断续续地说,说陈强摔碗骂她,

说他让她辞职当保姆,说他醉酒后说的那些话……她说着说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被子上,晕开一朵朵湿痕。母亲听着,心像被人用刀割一样疼。

她一把抱住女儿,老泪纵横:“我的傻闺女,你怎么不早说?妈就是拼了这条老命,

也不能让你往火坑里跳!这婚,咱们退了!”第三章录音里的真面目第二天一早,雪停了,

太阳出来了,可空气还是冷得刺骨。母亲拉着林秀的手,往陈强家走,脚步坚定,

像要去赴一场硬仗。林秀的手心里全是汗,既紧张又害怕。她怕陈强家耍赖,

怕邻居们说闲话,可一想到母亲坚定的眼神,她又鼓起了勇气——她不能再忍了,

不能让自己一辈子毁在这样的人手里。到了陈强家,大门开着,陈强坐在客厅里玩手机,

他父母坐在旁边嗑瓜子,看到她们母女俩,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来干啥?”陈强皱着眉,

语气很不耐烦,“不就是做顿饭的事,至于闹回娘家?赶紧回来,别让外人笑话。

”他母亲也跟着说:“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床尾和,过几天就好了。秀啊,

你也别太娇气,男人嘛,难免有脾气,你多让着点就好了。”林秀妈强压着怒火,

指着陈强说:“陈强,你摸着良心说说,你是怎么对我女儿的?摔碗骂她,让她辞职当保姆,

还说彩礼要让她‘挣’回来,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未婚妻的?”陈强脸色一变,

却还是嘴硬:“我骂她怎么了?她做饭难吃还不能说了?以后过日子,她要是不听话,

我还得管!彩礼是我家掏的,她伺候我家不是应该的?”“应该的?”林秀妈气得浑身发抖,

“我女儿是嫁过来当媳妇的,不是来当奴才的!她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尊严,

凭什么要被你这么欺负?”陈强他妈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尖着嗓子说:“彩礼我们给了,

人也住到我们家了,现在说退婚?我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想退婚可以,

彩礼和五金都得退回来,不然这事没完!”林秀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

她没想到,陈强家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没有一点歉意,反而倒打一耙。突然,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一瞬间,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手机里传出陈强醉醺醺的声音,

含糊却清晰:“老子花了十八万八,娶的就是个保姆!做饭洗衣,伺候我爸妈,

生娃传宗接代,这都是她该干的!她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收拾她!”停顿了一下,

又传来他嚣张的声音:“她那工作算个屁,一个月挣那点钱,还不够我一顿酒钱,

赶紧辞了在家待着!她要是敢退婚,我就让她在村里抬不起头,让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录音播放完,屋里死一般的寂静。陈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他猛地站起来,

扑向林秀:“你什么时候录的音?你敢耍阴招!把手机给我!”林秀早有准备,

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母亲挡在她身前,怒视着陈强:“你想干什么?还想打人?

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这时,邻居们闻声赶来,都站在门口看热闹。

听到录音里的内容,大家都议论纷纷。“我的天,陈强怎么能这么说话?这哪是娶媳妇,

分明是买奴才啊!”“林秀这孩子多好啊,能干又懂事,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人?”“我看啊,

这婚退得好,要是真嫁过来,以后还不知道受多少罪呢!”陈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

却被大家的眼神看得低下头。他母亲还想哭闹,说林秀“毁了她儿子的名声”,可刚开口,

就被邻居王婶怼了回去:“你还好意思说?听听你儿子说的话,是人话吗?

林秀不告你们家欺负人就算仁至义尽了,还敢要名声?”王婶是村里的老人,说话有分量,

她这么一说,陈强他妈顿时蔫了,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林秀妈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布包,

重重地放在桌上,红布包打开,里面是十八万八的彩礼钱,还有金光闪闪的五金首饰,

一样不少。“彩礼和五金,一分不少,都在这里。”她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这婚,

我们退了!我女儿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嫁给这种没良心的畜生!她不是谁的奴才,

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闺女,是我心头的肉,谁也不能欺负她!”说完,她拉着林秀的手,

转身就走。走出陈强家的大门,林秀的腿一软,差点摔倒,母亲赶紧扶住她。

她靠在母亲的肩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绝望,而是解脱。

雪又开始下了,一片片落在她们身上,可林秀却觉得,心里的那块冰,好像开始融化了。

第四章闲话里的勇气回到家,林秀以为能安心了,可没想到,闲话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里的人闲着没事,就喜欢聚在一起说东家长西家短。林秀退婚的事,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订了婚还退婚,真是丢人现眼,以后谁还敢娶她?”“听说她都住到男方家了,

现在又回来,指不定是她自己有问题呢。”“陈强家条件那么好,她还不知足,真是傻。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林秀心上。她不敢出门,怕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