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教导完了,便让她回去吧。”他开口,语意未明地缓慢响起,“雨势未歇,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戎氏笑容有些僵硬,摆了摆手:“相国说的是,姮美人,你先退下吧。”
姮淼儿压下内心的慌乱,叩首谢恩后,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快步退出椒兰殿。
直到走入雨幕之中,她才敢让眼泪落下,混着冰凉的雨水,消失在衣襟内。
殿内,商煜自顾自于案前坐下,姿态透着几分慵懒,仿佛此处并非王后寝宫,而是自家厅堂。
他执起案上尚未用过的玉杯,把玩片刻,方才开口:“收着些性子。敲打可以,莫要过头,误了正事。”
戎氏见他这般随意,又想起方才他轻易放走了那狐媚子,心中不满,语气便带上了几分酸意:“相国方才倒是怜香惜玉,可是瞧上那晋女了?确实生得一副勾人魂魄的好模样。”
商煜闻言,瞥她一眼,唇角凉凉勾起:“这世间,能入本相之眼的,唯有权势二字。红颜枯骨,不过过眼云烟,岂能动摇心志。”
被他一瞥,戎氏心头凛然,收敛了些许情绪,转而说起另一桩烦心事。
“君上已许久未踏足我这椒兰殿了。”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怨怼:“倒是相国上月进献的那名舞姬,听闻舞姿绝伦,将君上迷得神魂颠倒,如今日夜宠幸,前两日本宫不过略劝了两句,君上竟当众呵斥于我。”
商煜神色未变,指尖轻轻敲击案几:“娘娘只需记住,稳坐中宫之位,谨守本分。他日,本相自会保你戎氏一族荣华不尽,享一世富贵安稳。”
戎氏抬眸,望着眼前男子。
他玄衣锦绣,姿容俊美无俦,眉眼间凝着掌控一切的强势。
殿外天光暗淡,衬得他面如冠玉,眸若深潭。
她一时恍惚,脱口而出:“子渊。”
二字甫出,商煜脸色骤然一沉,周身慵懒之气霎时化为凛冽寒意:“王后,慎言!”
戎氏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白了白,慌忙低头:“相国恕罪,是本宫一时失态,口不择言。”
商煜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我的。”语罢便径直朝殿外走去。
望着那决绝离去的高大背影消失在眼前,戎氏颓然跌坐回凤座之上,失神良久。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子渊,是他的字。
昔日未嫁时,她曾那般心仪于他,可他心中除了权势,何曾有过半分儿女情长。
最终,她接受了他的安排,入住这雍宫深苑,换来了母仪天下的尊荣和家族的显赫。
如今,他是权倾朝野的相国,她是深宫寂寥的王后。
终究,人是贪心的,既想要泼天的富贵,又渴望得不到的真心,
可这世间,安得两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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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淼儿回到偏殿,春莺与秋雁迎上前来。
待为她更衣,才瞧见雪白臂膀与腰间那几处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两个宫女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天爷哟,”秋雁先红了眼眶,颤着手不敢去碰:“那起子黑心肝的,怎下得去这般狠手。”
春莺急忙去取玉肤膏,声音也有着哽咽:“美人这身娇肉贵的,平日磕碰一下都要留印子,哪经得起这样掐拧。”
指尖小心翼翼地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在那淤痕上。
药膏清凉,激得姮淼儿微微一颤。
姮淼儿坐在榻边,眼圈早已红透,还安慰着她们:“不妨事的,抹了药,过两日便消了。”
“这怎能不妨事。”秋雁性子急,一边拧了湿帕子为姮淼儿敷眼睛,一边絮叨起来:“美人须得想个法子见见君上才是正理,凭您这容貌,若得君上怜惜,王后也不敢再这般磋磨您,您不知道,这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