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最后的星火锈红色的法槌重重落下,像一块凝固的血砸在审判席上。“被告人陈曦,
犯叛国罪,罪名成立。”冰冷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撞在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
碎成一片嗡嗡的回响,灌进陈曦的耳朵里。他站着,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枚即将发射、却被人硬生生掐灭了尾焰的火箭。
身上那件曾经代表荣耀与顶尖机密的深蓝色将官制服,此刻正被两名士兵粗暴地剥下。
肩章被撕扯下来,金色的星辰和麦穗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最后一道无力的光弧,
掉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领花、胸标……一切标识着他过往一切的饰物,
被熟练地、毫无感情地取下,扔进一个廉价的塑料托盘里,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旁听席上投来的目光复杂得像一锅滚沸的浓汤——有昔日同僚的躲闪与鄙夷,
有媒体记者毫不掩饰的、捕捉猎物般的兴奋,更多的,是纯粹的、看一场精彩戏剧的冷漠。
陈曦没有去看他们。他的视线穿过高高的、布满浮雕的穹顶,仿佛要穿透这厚重的阻碍,
望向某个并不存在的天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愤懑,也无冤屈,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这沉寂之下,是比深海海沟更刺骨的寒冷。唯有他的右手,
始终紧紧按在旧外套的口袋上。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隔着粗糙的布料,
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一个坚硬物体的轮廓——一枚银色的U盘。叛国。这个词像毒蛇的信子,
舔舐着他的耳膜。为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他失去了半生奋斗得来的一切:地位、荣誉、自由,甚至即将失去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尊严。
但他们夺不走这个。口袋里的U盘,像一块灼热的炭,熨烫着他的掌心,
也熨烫着他几乎要冰封的心脏。那里面,没有他们指控的任何通敌证据,
没有所谓的机密蓝图。那里藏着的,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在坠入深渊前,
能为女儿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代号“晨曦”。那不是一件武器,至少在他心里不是。
那是一副骨架,一副流线型、泛着未来光泽的机械骨架,一副能让他七岁的女儿小晨,
重新站立起来的希望。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刺入脑海,比法庭上任何指控都更锋利。
……剧烈的爆炸,扭曲的金属,
呛人的烟尘……一只从废墟缝隙里伸出来的、沾满灰尘和暗红血渍的小手,那么小,
那么脆弱……他疯了一样徒手挖掘,指甲外翻,鲜血淋漓,
直到触碰到女儿冰冷的小腿……还有那双曾经亮晶晶、盛满了全宇宙星星的眼睛,
此刻空洞地望着被硝烟染脏的天空,
再也没有了光……“爸爸……我……站不起来了……”女儿昏迷前呢喃般的话语,
至今仍在每一个深夜将他惊醒。法庭的宣判还在继续,念诵着一条条剥夺他权利的条款。
那些冗长的法律条文,此刻听来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他的世界,从那一刻起,
就已经坍缩了,坍缩成女儿空洞的眼神,坍缩成轮椅碾过地面时单调的辚辚声。
他们说他泄露了“擎天”重型机甲的能源核心数据,导致了前沿技术的泄露和战略上的被动。
真是天大的讽刺。那些所谓的、被他“泄露”出去的数据,其最初的、不成熟的构想,
还是他多年前某篇被束之高阁的论文草稿。如今,却被用来作为钉死他的棺材钉。
没有人听他的辩解,或者说,没有人需要他的辩解。他这块绊脚石,
必须以最耻辱的方式被踢开。最后一项宣判完毕。“带下去!”法槌再次落下。这一次,
声音空洞,象征着一切的终结。两名法警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他没有反抗,
任由他们将自己转过身,推向侧门。脚步迈动间,口袋里U盘的棱角轻轻磕碰着他的大腿,
像一个无声的、坚定的心跳。在即将被押出法庭那道沉重侧门的瞬间,
陈曦的脚步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他微微侧过头,
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座他曾无数次出入、象征着秩序与正义的殿堂,然后,越过它,
投向远方城市天际线下,那片他即将回去的、破败的街区。那里有他的女儿。
他按着口袋的手指,更紧了些,几乎要嵌进那坚硬的金属里。所有的绝望、不甘和愤怒,
在这一按之下,奇异地沉淀下来,凝聚成一种近乎残酷的坚定。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杂念,
只剩下唯一目标的执拗。小晨,他在心里,用尽全身力气默念,
爸爸……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通往囚室的走廊幽深而昏暗,背后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发出孤独而固执的回响。
第2章:废墟中的微光轮椅的金属轴承发出细碎摩擦声,像生锈的叹息。门在陈曦身后合拢,
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丝喧嚣与恶意彻底隔绝。狭小的出租屋里,
只有一盏节能灯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空气里漂浮着廉价消毒水和食物霉变混合的酸馊气味。
这里和几个钟头前那座象征权力与秩序的宏伟法庭,判若云泥。“爸爸!
”脆生生的呼唤像一道光,劈开了满室晦暗。女儿小晨坐在轮椅上,
正从狭窄的灶台边转过身,手里还抓着一柄比她胳膊细不了多少的锅铲。
小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睛里,却漾着满满的笑意,
亮得惊人。陈曦胸腔里那块冻结了数个小时的坚冰,在这声呼唤里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他快步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女儿手里的锅铲,目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
瞬间捕捉到了她刻意用刘海遮住的额角,那一小块不自然的青紫,以及挽起的袖口下,
手腕处一道新鲜的擦痕。他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穿。“又不小心撞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从外面带回的寒气,却又努力放得轻柔。“嗯!
”小晨用力点头,笑容放大,带着孩子气想要掩饰什么的夸张,“推轮椅的时候太着急,
在门口和墙比赛,输啦!”她晃了晃脑袋,让刘海更好地盖住淤青,
然后献宝似的指着小桌上,“看我煮了面!还加了鸡蛋!”桌上摆着两碗清汤挂面,
汤色寡淡,唯独每个碗里都卧着一个形状不算规整的荷包蛋,边缘有些焦糊,
但蛋黄被小心地保护着,是完整的。陈曦在她身前蹲下,视线与她齐平。
他没有去戳穿那显而易见的谎言——校园里那些恶意的推搡,
角落里无情的嘲弄——“小瘸子”,“没妈要的废物”。他伸出手,
指尖极轻、极缓地拂过她额角的淤青,仿佛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下次比赛,
记得叫上爸爸,”他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像生了锈的齿轮,“爸爸帮你赢回来。”小晨眨了眨眼,
伸出细瘦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带着室外凉意的颈窝里。“嗯!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晚餐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温馨沉默中进行。
小晨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无关痛痒的趣事,哪个老师衣服穿反了,
窗台上的盆栽又发了新芽。陈曦安静地听着,把碗里那个有些焦糊的荷包蛋仔细分成小块,
一半拨到女儿碗里。“我吃不下那么多呀爸爸。”“正在长身体,多吃点。”饭后,
陈曦将女儿抱到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为她**那双细弱无力、几乎没有任何知觉的腿。
指尖下萎缩的肌肉和冰凉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是一场无声的凌迟。
小晨习惯性地拿起一本破旧的图画书,看得津津有味,仿佛这双腿与生俱来便是如此。
夜深了。确认女儿已经熟睡,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陈曦才轻轻起身,
像一道影子般滑进与卧室仅一帘之隔的阳台。这里,
就是他倾尽所有、秘密打造的“工作室”。空间逼仄,
堆满了捡来的废旧电器零件、损坏的仪器外壳,还有各种型号的金属边角料。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焊锡、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正中央,
是一张用破门板和几块砖头搭成的“工作台”。台上,一件奇特的造物已初具雏形。
那是一条流线型的机械腿骨架,由某种轻质合金构成,泛着冷硬的金属原色。
复杂的液压传动杆如同肌腱,纤细密集的线路好似神经,
簇拥着中央一个尚未完全封装、暴露着精密芯片的处理核心。它的线条优雅而充满力量感,
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一颗坠入淤泥的星辰碎片。陈曦在工作台前坐下,
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枚仿佛还带着体温的银色U盘,小心翼翼接入一个自制的读取接口。
屏幕上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设计图和滚动的数据流——代号“晨曦”。
他拿起台上一块刚从旧手表上拆解下来的微型陀螺仪传感器,
又捡起一个从报废医疗机械臂上切割下来的微型液压阀。
伴随他多年、象征过往荣誉的腕表——从黑市一个相熟的、只认钱不认人的老头那里换来的。
电烙铁通电,尖端迅速烧红。他屏住呼吸,手腕稳定得如同机械,
将细如发丝的导线精准地焊接在比指甲盖还小的芯片触点上。
微小的蓝色电火花在他深邃的瞳孔里明灭闪烁,映照出那里面近乎偏执的专注与狂热。
这不是在完成一项工作。这是在构筑一个希望。一个能让女儿重新感知大地,
重新奔跑跳跃的,渺茫而坚定的希望。每一个微小的零件啮合,每一行代码的写入,
都倾注着他作为父亲的全部灵魂,全部的爱,以及……全部的愧疚。就在这时,
他那台早已停产、外壳布满裂痕的旧式通讯器,屏幕忽然微弱地闪了一下。
一条没有任何号码显示、经由多重加密网络转接的信息,悄无声息地跳了出来。信息很短,
只有一行字:「老师,他们还在找你。林。」陈曦焊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只是在那闪烁的电火花映照下,他眼底的寒意,比窗外的夜,
更浓重了几分。林锋。他曾经最得意的学生,如今军方炙手可实的新星。他知道,
风暴从未远离,只是暂时被隔绝在那扇单薄的门外。而他所做的这一切,
如同在悬崖边缘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他抬眼,目光穿过阳台脏污的玻璃,
望向里间床上女儿熟睡的、恬静的小脸。然后,他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烙铁。
焊锡熔化,金属连接,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固执地响着。
第3章:为你,站立于天地之间陈曦轻轻蒙上小晨的眼睛,推着轮椅穿过杂草丛生的小径。
“爸爸,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小晨的声音里带着被夜风浸透的雀跃,
又有一丝被神秘勾起的急切。今天是她的生日,可爸爸只是在天黑后,
神神秘秘地把她抱上轮椅,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快到了。”陈曦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小晨无法完全理解的、混合着紧张与期盼的情绪。他推开那座废弃仓库生锈的铁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在空旷的室内荡出回音。仓库内部空间巨大,穹顶隐没在黑暗中,
只有几缕清冷的月光从破漏的屋顶倾泻而下,在地面积起几块模糊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土和陈年机油的味道。就在仓库中央,在那片最大的月光光晕之下,
矗立着一个被厚重防尘布覆盖的、隐约透出人形轮廓的东西。陈曦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他推着女儿,停在那个“身影”前几米处。几个月来的不眠之夜,典当与交换,汗水与焊火,
所有的孤注一掷,都凝聚在此刻。“小晨,”他蹲下来,手依然轻轻覆在女儿的眼睛上,
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生日快乐。”他的手缓缓移开。小晨眨了眨眼睛,
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她的目光,越过父亲宽厚的肩膀,落在了那个被覆盖的轮廓上。
好奇心在她脸上闪烁。陈曦站起身,走到那“身影”旁,深吸一口气,抓住了防尘布的一角,
用力一扯!厚重的布料滑落,扬起一片细密的尘埃,在月光下飞舞,如同被惊扰的银色精灵。
然后,时间仿佛凝固了。小晨张开了嘴,瞳孔在瞬间放大,倒映出眼前的造物。
那不是冰冷的、笨重的、她想象中的任何机器。那是一件……艺术品。
流线型的机身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珍珠白色泽,月光流淌其上,
仿佛给它披上了一层流动的水银。关节处是暗哑的深灰色金属,勾勒出力量的线条,
整体姿态优雅而内敛,它单膝跪地,一只机械手掌平稳地向前伸出,掌心向上,
像一个古老而虔诚的骑士,正在向他的公主献上永恒的忠诚。没有狰狞的外露武器,
没有夸张的钢铁肌肉。它安静地跪在那里,却散发着一种超越时代的、静谧而强大的力量感。
“这……这是……”小晨的声音细若蚊蚋,被巨大的震惊扼在喉咙里。“它叫‘晨曦’。
”陈曦走到轮椅边,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爸爸送给你的……腿。
”他操作轮椅扶手上的一个简易控制器,轻声下达指令:“晨曦,启动。权限绑定:陈小晨。
”嗡——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层碎裂般的鸣响从机甲内部传来。它头颅部位的眼部传感器,
由暗变亮,泛起幽蓝色的、如同黎明前最纯净天空的光芒。那光芒,
温柔地投向轮椅上娇小的女孩。“去吧,小晨。”陈曦鼓励地看着女儿,“把手,
放在它的手上。”小晨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恐惧和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在她心中交战。她看着那泛着微光的机械手掌,线条优美,
指节分明。最终,她颤抖着,伸出自己细瘦、因为长期缺乏运动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小手,
慢慢地,慢慢地,向前探去。当她的指尖,
终于触碰到那微凉的、带有细腻磨砂质感的合金掌心时——异变陡生!没有任何物理连接,
但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无形的“流质”顺着她的指尖,瞬间涌入她的身体,
直达大脑。仿佛有千万条极其细微的丝线,在她意识的海洋里轻柔地舒展开来,
与她每一个念头对接、缠绕。她“感觉”到了。
微蓄力的紧绷;感觉到了肩胛后方能量回路低沉的嗡鸣;甚至感觉到了夜风拂过机甲外壳时,
那细微到极致的振动。这不再是外部的一台机器。这成为了她身体的延伸。
一个崭新的、强大的、陌生的……身体。一个念头,如同初生的小鱼,
在她脑海里轻轻摆尾——“站起来。”“晨曦”眼部的蓝光微微一亮。
那单膝跪地的巨大身躯,发出了极其平稳的液压传动声,稳定地、缓慢地,开始抬升。
轮椅的扶手变得无关紧要。小晨下意识地,用那双在现实中无力了太久的腿,
支撑起了身体的重量。她,站起来了。视野陡然拔高。曾经需要仰望的父亲,
此刻能与她平视。仓库的穹顶仿佛触手可及。月光毫无阻隔地洒在她的脸上、身上……不,
是洒在“晨曦”的外壳上,但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此温暖。她低下头,
看着自己——那泛着珍珠白光泽的流线型腿部装甲,那支撑着地面的、稳定有力的金属双足。
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一步。“晨曦”的右脚随之稳稳踏前,落地无声,
精准地执行着她大脑发出的、甚至算不上指令的微弱信号。又一步。再一步。
起初的僵硬和生涩迅速褪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自身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遍她的“全身”。她越走越快,从蹒跚学步,
到平稳行走,最后,她开始在仓库空旷的地面上小跑起来!脚步轻盈,如同鹿驰原野。
她绕着圈子跑,张开“双臂”,感受着风掠过传感接口带来的模拟触感。
她跳过地上散落的杂物,动作协调流畅,没有一丝滞碍。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
不是悲伤,不是委屈。
是一种冲破了一切枷锁、斩断了所有束缚的、纯粹到极致的狂喜和自由!她猛地停下脚步,
转向一直静静站在月光下、凝视着她的父亲。他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
翻涌着太多她此刻还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欣慰、骄傲、如释重负,
以及……一丝深藏的痛苦与决绝。小晨操控“晨曦”,像她刚才学会的那样,奔跑起来,
不是跑向别处,而是径直冲向她的父亲。在即将撞入他怀中的前一刻,
机甲以一个精妙绝伦的、充满力量感的急停,稳稳站住。然后,这台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机甲,
如同一个真正渴望拥抱的孩子,微微俯下身,伸出钢铁的双臂,紧紧搂住了陈曦的腰。
陈曦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那双布满老茧和焊疤的手,缓缓抬起,带着无尽的珍视,
回抱住了这台冰冷的机甲,仿佛透过这坚硬的合金外壳,
直接拥抱住了里面那个颤抖、哭泣、却终于重新“站立”起来的灵魂。
“爸爸……”小晨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通过机甲内置的传声系统传出,有些微的失真,
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我站起来了……”“嗯。”陈曦只应了一个字,
手臂收得更紧。返程的路,小晨坚持要穿着“晨曦”走回去。陈曦推着空轮椅,跟在后面。
月光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得很长。小晨沉浸在巨大的新奇与喜悦中,不时抬起手臂,
屈伸手指,感受着这具新身体带来的每一分力量感。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再拐过一个弯,
就能看到他们租住的那栋破旧公寓楼了。就在这时,
前方巷口传来一阵嚣张的引擎轰鸣和年轻人的笑闹声。
几辆经过非法改装、涂装得花里胡哨的摩托车,如同喝醉的野兽般冲了过来,
车灯胡乱切割着昏暗的夜色。是附近有名的暴走族。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巷子里这对奇怪的组合——一个男人推着空轮椅,
一个穿着奇怪“白色盔甲”的小女孩。为首一辆摩托上的黄毛青年吹了声刺耳的口哨,
故意将车头一拐,几乎是擦着小晨的“晨曦”冲了过去,带起的疾风掀起了地上的尘土。
“喂!小怪物!穿的什么玩意儿?COSPLAY吗?哈哈!”黄毛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充满了恶意的嘲弄。另外几辆摩托也怪叫着围了上来,车灯聚焦在小晨身上。
小晨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吓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躲闪。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是学校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推搡。
恐惧让她发出了一个最本能的念头——“别过来!”“晨曦”搭载的初级战斗逻辑模块,
瞬间将这个带着强烈抗拒情绪的念头,判定为受到威胁下的格挡指令。
只见那台珍珠白的机甲,左臂以一个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由下而上倏然抬起,
小臂外侧的装甲与那辆试图再次贴近挑衅的摩托车头,轻描淡写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剧烈的碰撞声。只有一声沉闷的、让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下一刻,
那辆几百公斤重的摩托车,连同上面嚣张的黄毛,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
猛地向侧面横移出去,轮胎在与地面的剧烈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尖叫,最终失去平衡,
“哐当”一声翻倒在地,滑出去好几米才停下。整个巷子,瞬间死寂。
剩下的几个暴走族僵在摩托上,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同时掐住了脖子。他们瞪大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穿着白色“盔甲”、依旧保持着微微抬手姿势的小小身影,
又看了看地上扭曲的摩托车和挣扎着爬不起来的同伴。那轻描淡写的一挥,
所蕴含的恐怖力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小晨也愣住了,隔着面甲看着自己的“手”,
又看看地上的摩托和**的黄毛,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髓爬升。
陈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步上前,挡在女儿和那些暴走族之间,
目光冰冷地扫过那几个被吓呆的青年。“滚。”只有一个字,
却带着尸山血海里淬炼过的杀气。那几个暴走族如梦初醒,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扶起同伴和破损的摩托,引擎发出狼狈的嘶吼,
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条小巷,比来时快了十倍。巷子重新恢复了寂静。
小晨缓缓放下机甲的左臂,传声系统里,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带着惊魂未定的急促。
陈曦转过身,看着月光下沉默的“晨曦”和里面显然被吓到的女儿。他没有说话,
只是走上前,再次轻轻抱了抱冰凉的机甲。“没事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安慰女儿,
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回家。”他推起空轮椅,小晨操控“晨曦”默默跟在后面。
月光依旧皎洁,但在那珍珠白的装甲上,
以及旁边水泥地上那道被摩托车刮出的、深深的划痕上,
都投下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沉重的阴影。有些东西,一旦展露,就再也无法隐藏了。
第4章:暗流涌动清晨稀薄的阳光,还没能完全驱散巷子里隔夜的寒气。
几个早起摊煎饼的大妈,
围着巷口那几道狰狞的、新鲜的轮胎擦痕和地上几块碎裂的摩托车零件碎片,交头接耳,
啧啧称奇。“听说了没?昨晚这儿闹鬼了!”“什么鬼!是机器人!
一个穿着白盔甲的小丫头,就那么一抬手,阿强那伙人的车就飞出去老远!
”“吹吧你就……”“真的!我家那口子昨晚打麻将回来亲眼瞧见的,说那东西,
邪乎得很!”流言像霉菌,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
它们附着在买早餐的零钱上,混杂在公交车的尾气里,通过无数张翕动的嘴唇,
钻入这座庞大城市错综复杂的信息网络。东部战区,地下指挥中心。
林锋站在巨大的全息沙盘前,屏幕上流动着边境线上的部队调动数据和模拟推演结果。
他肩上的将星崭新,反射着冷光,与他眼下的暗沉形成对比。几个月了,
“擎天”项目的后续推进如同陷入泥潭,让他心力交瘁。“报告!
”一名技术军官快步走近,递过一块加密数据板,神色有些怪异。“林将,
情报分析处刚过滤到一段……很有意思的民间流言,
附带了一段手机拍摄的、极其模糊的街头监控视频碎片。
识别算法标记了‘高异常能量反应’和‘未知单兵载具’。”林锋眉头微蹙,接过数据板。
流言的文字描述荒诞不经,什么“白色机器人小女孩”、“挥手掀翻摩托”。
他本能地想要将其归类为无聊的城市怪谈,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旁边那短短几秒、布满马赛克和噪点的视频上——画面晃动,光线昏暗。
一个穿着奇异白色流线型“盔甲”的矮小身影,在摩托车冲过的瞬间,手臂似乎动了一下,
然后那辆摩托就像被无形之力牵引,横摔出去。放大,再放大,处理……那“盔甲”的轮廓,
那动作瞬间关节处一闪而过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光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线条……这动力传递方式……这绝非市面上任何已知的科技产品!
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击中了他。是老师的风格!
那种将极致力量内敛于优雅形态之下的设计哲学,他绝不会认错!陈曦!他没有沉沦,
他还在继续他的研究!而且,
一条所有人都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轻型化、高机动性、甚至可能具备神经链接的单兵机甲!
“立刻锁定流言源头区域!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低轨道侦察卫星,对目标区域进行高精度扫描,
重点识别异常金属结构和能量残留!”林锋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眼中迸发出猎手般的光芒,“通知‘暗刃’小组待命。记住,这是最高机密,
我要知道关于那东西的一切,但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我们内部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沙盘上代表陈曦最后已知位置的、那个早已被标记为“废弃”的红点,
喃喃自语:“老师,你果然……又走到了时代的前面。”与此同时,大洋彼岸,
某摩天大楼顶层的全息会议室。维萨里奥国际防务公司的CEO,维克多·斯特拉瑟,
正端着一杯红酒,俯瞰着脚下如同微型电路板般的城市。他身后,
播放一段经过高度技术还原、去除了马赛克的清晰视频——正是小晨挥手挡开摩托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