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陈宇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他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股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极致的恐惧和愤怒。

柳如烟撕下脸上的面膜，露出一张美得令人心惊，却也冷得令人发指的脸。

她笑了。

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说，这样，他就不会再乱跑了。”

“你把他……你把他……”陈宇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铅，沉重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最可怕的猜测，被她亲口证实。

reality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一万倍。

“是啊。”柳如烟坦然地迎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甚至还走近了两步，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

“阿宇，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陈宇猛地挥手打开她。

“别碰我！”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厌恶。

柳如烟的手顿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委屈起来。

“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

“为了我？”陈宇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活埋了你的亲弟弟，告诉我是为了我？”

“难道不是吗？”柳如烟理直气壮地反问，“小枫他是个傻子！是个累赘！这些年，因为他，我们受了多少白眼？花了多少冤枉钱？你嘴上不说，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怨言吗？”

“我没有！”陈宇怒吼道。

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小枫。

是的，小枫心智不全，会闯祸，会给生活带来很多麻烦。

但他也像个孩子一样纯真，会把最好吃的糖留给他，会笨拙地给他捶背，会咧着嘴冲他傻笑，喊他“姐夫”。

他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你有！”柳如烟的声音比他还大，尖锐得刺耳，“你只是不敢承认！你怕别人说你嫌弃残疾的小舅子！你就是个伪君子！”

“现在好了，我帮你解决了他，我们以后再也没有这个累赘了，我们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可以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不好吗？”

她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而诡异的光。

陈宇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

是个魔鬼。

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你疯了……”他喃喃自语，一步步后退，想要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我没疯！”柳如烟跟上来，抓住他的衣袖，“我清醒得很！阿宇，我做这一切，还有一个原因。”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神秘的，献宝似的语气。

“顾衍……他要回来了。”

顾衍。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陈宇的心脏。

柳如烟的青梅竹马。

也是她放在心尖上，念了许多年的人。

当年，如果不是顾衍家突然出了事，举家搬迁，杳无音信，柳如烟根本不可能嫁给他陈宇。

陈宇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个替代品。

一个在顾衍缺席时，填补她空虚和寂寞的替代品。

他以为，三年的婚姻，朝夕的相处，能让她忘了那个人，能让她真正地爱上自己。

现在看来，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回来……跟小枫有什么关系？”陈宇的声音干涩。

柳如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病态的潮红。

“当然有关系！顾衍他……他最讨厌小枫了。”

“小时候，小枫不懂事，弄坏了顾衍最心爱的航模，顾衍当时气得脸都白了，说再也不想看见他。”

“虽然他后来没再提过，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

“他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怎么能让他一回来，就看到这个让他讨厌的累赘呢？”

“所以，我就替他，把这个麻烦……处理掉了。”

她说完，期待地看着陈宇，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阿宇，你看，我想得多周到。”

“顾衍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一笑，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轰隆！

陈宇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荒谬。

残忍。

疯狂。

他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为了博那个男人一笑。

她就活埋了自己的亲弟弟。

这是何等扭曲变态的心理！

陈宇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如此恐惧。

他猛地挣脱她的手，转身就往外跑。

他要去报警！

他要让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要去哪？”

柳如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你要去报警吗？”

陈宇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陈宇，我劝你不要。”

“你没有证据。”

“就算你把警察叫来，挖开了地，找到了小枫的尸体，你又怎么证明，是我杀了他？”

“到时候，我只会告诉他们，是你，是你这个嫌弃傻子小舅子的姐夫，杀了他，然后嫁祸给我。”

“你猜，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这个柔弱无助的妻子？”

陈宇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着站在槐树下，笑得一脸得意的柳如烟。

夜色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女鬼。

陈宇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他没有证据。

现场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

甚至连凶器都没有。

她是徒手……把他埋进去的。

而他，昨天确实跟邻居抱怨过，说小枫又闯祸了，让他很头疼。

如果柳如烟反咬一口……

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怕了？”

柳如烟欣赏着他脸上绝望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陈宇，我们是夫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件事，你知，我知。只要我们都闭上嘴，就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小枫的死，就当是一场意外。”

“从今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她向他伸出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柔似水的表情。

仿佛刚才那个狰狞的魔鬼，只是他的幻觉。

陈宇看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就是这只手，亲手将自己的弟弟，埋进了冰冷的泥土里。

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和暴怒，从胃里翻涌上来。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滚！”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家。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狂奔，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

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力气耗尽，才瘫倒在一个无人的巷子里。

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呜咽。

小枫……

那个会拉着他的衣角，傻傻地喊他“姐夫”的男孩。

那个会把唯一的糖块，小心翼翼地剥开，塞到他嘴里的男孩。

就这么没了。

被他最信任、最依赖的姐姐，亲手活埋了。

而他这个姐夫，却什么都做不了。

连为他讨回公道的勇气都没有。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木然地掏出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下意识地想挂断，手指却鬼使神差地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温润而磁性的声音。

“喂，请问是陈宇先生吗？”

“我是顾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