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檬檬的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举行。
黑白照片上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笑容温润干净,眉眼如画,与躺在棺木中那个经过精心修补却仍难掩破碎的身影,形成了这世间最残忍的对比。
灵堂里弥漫着压抑的啜泣声。鱼檬檬的母亲第三次哭晕过去,被亲友搀扶到一旁。他的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原本挺直的脊梁深深佝偻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柱,只是死死盯着儿子的遗照,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
白凤琦站在角落,穿着一身肃黑的衣服,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看着那对瞬间苍老的父母,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鱼檬檬,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痛得几乎站立不稳。脑海里,那幅血色的画面反复播放——他坠落的身影,他伸出的手,他染血的脸,他空洞的眼……
"是李威!是他把檬檬推下去的!我亲眼看到的!"她曾抓着前来调查的警官,声音嘶哑,一遍遍地重复,眼底是燃烧的绝望和愤怒。
最初,舆论哗然,警方立案,李威被短暂拘留。希望的火苗曾微弱地闪烁过。
但很快,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开始运作。酒店关键楼层的监控"恰好"在那段时间故障;几个原本愿意作证看到李威拉扯鱼檬檬上楼的酒店服务员,纷纷改口或声称记不清;网络上关于"鱼檬檬因抑郁症复发,酒后意外坠亡"的通稿开始铺天盖地,迅速淹没了质疑的声音。
鱼檬檬的父母,一对老实本分的普通教师,开始了他们漫长而绝望的奔走。他们求告无门,找媒体,媒体避而不见;找律师,实力雄厚的大律师一听对方是林薇,便婉言谢绝;他们想寻求更高层的帮助,却连相关部门的大门都进不去。
威胁的电话开始打到家里,匿名信塞进了门缝。有人暗示,如果继续"闹下去",不仅鱼檬檬死后不得安宁,他们老两口的安全也无法保证,甚至远房亲戚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鱼爸爸看着老伴儿因为担惊受怕和悲痛欲绝而迅速垮掉的身体,看着桌上那份冰冷的、盖着红章的"意外死亡"鉴定书,这个一辈子教书育人、坚信公道自在人心的男人,终于崩溃了。他抱着头,蹲在墙角,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最终,他颤抖着拉住白凤琦的手,那双曾经执粉笔写下无数真理的手,此刻冰冷而布满老茧,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孩子……算了……我们……我们斗不过……不能让檬檬走了……还背着'抑郁寻死'的名声……不能再连累你,连累其他亲人了……"
他们被迫,在几家权威媒体的镜头前,颤抖着、屈辱地"承认"了儿子的"意外坠亡"。鱼妈妈说到一半,再次痛哭失声,几乎昏厥。那份绝望的、被迫放弃公道的痛苦,比失去儿子本身,更让他们肝肠寸断。
那一刻,白凤琦站在两位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老人身后,看着他们眼中最后的光熄灭,看着他们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信任彻底崩塌,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也仿佛被碾碎了,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恨意。
公道?在强权与资本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可以被随意践踏、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