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了它。”
冰冷的声音砸在柳如烟头顶,让她浑身一颤。
大红的喜烛噼啪作响,映着满室的喜庆。
可她新婚的夫君,新科状元顾玄清,却递来一张纸。
纸上三个墨色大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断亲书。
柳如烟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抬起头,撞进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眸里。
“玄清,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指尖的冰凉却出卖了她。
顾玄清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新婚的喜悦,只有刻骨的冷漠和不耐。
“字面意思。”
他将笔塞进她手里。
“签了它,从此你与柳家再无瓜葛。你,只是我顾玄清的妻。”
柳如烟的心狠狠一沉,如坠冰窟。
她与顾玄清相识于三年前的上元灯会,他曾对她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高中之日,便是迎娶之时。
他做到了。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风风光光地嫁入了状元府。
可她等来的,不是洞房花烛的温存,而是一纸绝情的断亲书。
“为什么?”柳如烟的声音发抖,眼眶瞬间红了。
“我爹娘待你不薄,为了我们的婚事,他们几乎倾尽家产,你为何要我与他们断绝关系?”
顾玄清的眼神闪过一丝讥讽。
“柳如烟,你以为我娶你,是因为心悦你吗?”
一句话,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柳如烟的心脏。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是因为心悦?
那三年的情投意合,那些花前月下的誓言,难道都是假的?
顾玄清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若不是为了给你表妹婉儿一个安身之所,你以为凭你商贾之女的身份,配得上状元夫人的位置?”
婉儿。
林婉儿。
那个寄居在她家,柔柔弱弱,见人就脸红的表妹。
柳如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想起来了。
一个月前,京中传来消息,户部侍郎林家因贪墨大案被满门抄斩,唯有嫡女林婉儿在逃。
而林婉儿,正是顾玄清的姑表妹,也是他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对象!
原来如此。
原来他娶她,只是为了给他的心上人一个藏身之处。
用她的身份,她的家,来做庇护。
而为了让这个庇护更安全,他要她斩断所有退路,与娘家断绝关系,成为一座彻彻底底的孤岛。
这样,就算林婉儿被发现,也牵连不到他顾大学士的身上,更能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这个“不知情”的妻子身上。
好狠的心,好毒的计!
柳如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满心欢喜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在哪?”柳如烟的声音嘶哑。
顾玄清的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不该你问的,别问。”
他将断亲书往前一推,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快签。婉儿受了惊吓,身子弱,还等着我过去安抚。”
安抚?
新婚之夜,他要去安抚另一个女人。
柳如烟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傻瓜。
她拿起笔,沾了沾墨。
顾玄清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料定了她会签。
她爱他入骨,又生性柔弱,除了顺从,她别无选择。
柳如烟看着纸上的字,一笔一划,都像是刻在她的心上。
她没有哭闹,没有质问,只是安静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柳。
如。
烟。
最后一笔落下,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好了。”
顾玄清拿过断亲书,看了一眼,满意地揣进怀里。
他转身就要走,没有丝毫留恋。
“记住你的身份。”他冷冷丢下一句,“安分守己,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门被关上。
满室的红,瞬间变成了刺目的讽刺。
柳如烟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眼泪无声地滑落,很快又被她擦干。
哭有什么用?
她现在不是柳家大**了。
她只是一个被夫君当成棋子和弃子的可怜虫。
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镜中的女人,凤冠霞帔,妆容精致,可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死寂。
她缓缓摘下沉重的凤冠,脱下刺眼的嫁衣,换上了一身最朴素的布裙。
然后,她从妆奁的暗格里,取出一枚小巧的、毫不起眼的银簪。
这是三年前,她和顾玄清定情时,他送给她的。
如今看来,多么可笑。
她握紧银簪,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那扇门。
夜色如墨。
寒风吹在她的脸上,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顾玄清,你以为我柳如烟是任你揉捏的软柿子吗?
你以为一纸断亲书,就能让我万劫不复吗?
你错了。
你用我的婚姻做赌注,那我就用你的前程和性命,来陪你玩到底!
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状元府的大门。
守门的家丁愣了一下,想拦,却被她一个冰冷的眼神吓退。
她一步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方向明确。
不是柳家。
她知道,签了那份断亲书,柳家的大门她就再也进不去了。
她的目的地,是这座京城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