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厄运缠身清晨的阳光本该让人充满希望,但陆巡只觉得它刺眼。他手里紧握着公文包,
里面装着他熬了无数个夜晚才完善好的策划案。今天,
是与“宏远科技”签下那份关键合同的日子。成了,年终奖翻倍,
部门副总监的位置基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甚至在来的路上,
已经想好了今晚要如何与女友小雅庆祝。脚步轻快,信心满满。
直到他路过那栋标志性的、墙皮有些剥落的旧居民楼。
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摩擦声从头顶传来。陆巡下意识地抬头。视线里,
一个黑点急速放大。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让他猛地向后踉跄一步。“砰——!
”一声沉闷又爆裂的巨响在他面前炸开。
泥土、瓦砾、破碎的陶片混杂着那株奄奄一息的绿植,四散飞溅。一个沉重的陶制花盆,
就砸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前方,不足半米。
飞起的碎块甚至打湿了他的裤脚——那是花盆泥土里的水。
陆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随后疯狂擂动。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他僵在原地,抬头死死盯着楼上。那些窗户大多关着,老旧,沉默,
没有任何一扇后面出现一张惊慌或好奇的脸。仿佛这个花盆是凭空产生,又凭空坠落。
只是……意外吗?这突如其来的惊悚,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所有的好心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慢慢爬升。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不安,强迫自己迈开脚步。
“意外,只是巧合。”他低声告诉自己,但脚步已然沉重了许多。赶到宏远科技,
前台**职业化地微笑,引他进入会议室。对方的项目负责人李总已经到了,同样笑容可掬。
谈判出奇地顺利。陆巡的策划案准备充分,讲解清晰,李总频频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双方几乎在所有细节上都达成了一致。“陆经理,年轻人,很有能力嘛!
”李总笑着拿起钢笔,旋开笔帽,准备在合同上签下名字,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陆巡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成功了!之前的惊吓被他抛诸脑后。
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那一刻——“嗡……”李总放在桌面的手机,
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他本来不想理会,但瞥见来电显示的名字,眉头微皱,
对陆巡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起了电话。“喂?王董?”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急促。
李总听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消失,最后变得铁青。“什么?消息属实吗?……好,
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再看向陆巡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充满了审视和一丝……冷漠。
“陆经理,”李总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疏离,“刚刚接到消息,
贵公司……似乎卷入了一些不太好的舆论风波?关于税务方面的问题?”陆巡懵了。
公司的税务?那只是上周税务局的一次常规巡查,连问题都谈不上,
怎么就成了“舆论风波”?“李总,您听我解释,那只是……”“不必了。
”李总抬手打断他,将那份几乎签好的合同合上,推到一边,“在贵公司澄清这些问题之前,
我们的合作,需要无限期暂停。抱歉,送客。”无限期暂停……四个字像重锤砸在陆巡头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宏远科技的大楼的,只觉得浑身发冷,阳光照在身上,
都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功败垂成。煮熟的鸭子,就在嘴边飞了。
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公司的路上,霉运似乎认准了他。“啪!
”一滩冰凉的、带着腥气的东西落在他的头顶。他伸手一摸,是鸟粪。白色的,黏糊糊的。
他暗骂一声晦气,赶紧找纸巾擦拭。刚清理干净,没注意脚下,“噗嗤”一声,
一脚踩碎了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积蓄的污水猛地溅起,
给他笔挺的西裤来了个“泥点装饰”。“操!”陆巡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引来路人侧目。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世界针对的小丑。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拖着狼狈不堪的身体回到公司,
气氛更是让他窒息。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异样,显然项目黄了的消息已经传开。
而与他工位相邻的那个区域,却围着一圈人,欢声笑语。是王鑫。那个能力平平,
靠着资历混日子的王鑫,此刻正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红光满面。“哎哟,王哥,
你这运气真是没谁了!随手买张刮刮乐都能中五千!”“就是,
之前那个谁都不看好的‘晨曦项目’,眼看要黄了,结果对方公司突然换了老总,
指名要跟你续约,白捡个大功劳啊!”“最离谱的是,我刚才看到前台小林,
就是那个公认的司花,居然主动给王鑫送咖啡!还对他笑!
”周围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陆巡的耳朵里。王鑫则是一副谦虚又掩不住得意的样子,
摆着手:“运气,都是运气,哈哈。”运气?陆巡看着王鑫那张志得意满的脸,
再回想自己今天遭遇的一切:高空坠物、煮熟的鸭子飞了、鸟粪、污水……一个荒谬绝伦,
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滋生出来——王鑫这**的好运,
他妈是不是偷我的?!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凭什么我倒霉透顶的时候,
他就春风得意?凭什么我失去的,好像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强烈的憋屈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无法再在办公室里待下去,抓起外套,
冲出了公司大楼。他需要静一静。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个离公司不远的旧货市场。
这里充斥着旧家具、老物件和二手书的味道,喧嚣又带着一种陈旧的宁静。
他在一个卖旧书古籍的摊位前停下,漫无目的地翻看着那些发黄的书页,
试图让混乱的大脑清醒一下。“《增广贤文》……嗯,好书。”一个温和,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陆巡转头,看到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有些憔悴,
眼窝深陷,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深邃,像是两口古井,望不到底。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打理得很整洁的深色中山装,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混合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形成一种独特的气场。
他手里正捧着一本线装的、没有封皮的泛黄古书,看得专注。见陆巡看他,男人抬起头,
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他的动作很缓,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像这书里的字,”男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陆巡耳中,
“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脉络。时运起伏,如同潮汐,只是……有人涨潮时,
就有人注定要退潮。”他的话,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陆巡此刻最深的痛处。
陆巡怔住了,下意识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运气真的会被影响?”中山装男人,
韩天阙,深邃的目光在陆巡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阅读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影响?或许吧。更常见的,是流转。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反之亦然。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素白色的卡片,材质奇特,像是某种皮革,
上面只用墨笔写着两个字——“韩阙”,下面是一串手机号码。“鄙人韩天阙,
一个对老东西有些兴趣的闲散人。”他将卡片递给还在发愣的陆巡,“若觉困惑缠身,
无处可解,或许可以找我聊聊。”说完,他对陆巡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旧货市场熙攘的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巡捏着那张触手微凉、带着檀香味的卡片,站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高空坠物、失败的合同、鸟粪、污水、走运的王鑫、还有这个神秘莫测的韩天阙……这一切,
真的只是巧合吗?他看着卡片上那力透纸背的“韩阙”二字,
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动摇。或许,他遭遇的这一切,并非偶然。
---2高人指路旧货市场那场偶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陆巡捏着那张素白卡片回到清冷的家,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韩天阙那句“彼之蜜糖,
吾之砒霜”。他试图用理性压制这荒谬的念头——运气被偷?这太可笑了,
是失败者给自己找的借口。然而,现实却不容他乐观。接下来的几天,霉运如同附骨之疽,
变本加厉。谈好的客户临时反悔;叫个外卖都能吃到异物;更邪门的是,
一天晚上他公寓楼道的声控灯坏了,他摸黑上楼,竟一脚踏空,扭伤了脚踝。
疼痛和挫败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着手机屏幕上王鑫刚刚更新的朋友圈——照片里,
王鑫和那位司花小林并肩站在高级餐厅的落地窗前,笑容灿烂,配文:“感谢生活馈赠,
遇见对的人。”那一刻,陆巡心中残存的理智彻底崩断。嫉妒、愤怒、以及走投无路的绝望,
交织成一股强大的推力。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颤抖着摸出那张写着“韩阙”的卡片,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上面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
那边传来韩天阙温和依旧的声音:“陆先生,我等你电话有些时候了。”……约定的地点,
并非旧货市场,而是城市边缘一个略显僻静的独栋小院。院子古旧,青砖灰瓦,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浓郁的檀香混合着陈旧纸张、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让陆巡躁动的心莫名沉静了几分。屋内更是别有洞天。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
塞满了各种线装古籍、竹简甚至龟甲。
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造型奇特的罗盘、铜钱剑和叫不出名字的器物。光线昏暗,
只有书桌上一盏青灯如豆,将韩天阙憔悴的面容映照得半明半暗。“坐。
”韩天阙指了指书桌对面的太师椅,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陆巡依言坐下,
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近期的遭遇和盘托出,从高空坠物到功败垂成的合同,
从鸟粪污水到王鑫的诡异崛起,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那个猜测:“韩先生,
我怀疑……是不是王鑫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偷了我的运气?”韩天阙静静听着,
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直到陆巡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莫急,让我看看。”他示意陆巡伸出手,
仔细端详着他的掌纹,又凑近了些,观察他的面相,特别是眼睛周围和印堂。他的目光锐利,
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更深层的东西。随后,他取过一张黄裱纸,让陆巡拔下一根头发,
用纸包住,置于青灯火焰上方缓缓移动,并不点燃,只是熏烤。他闭着眼,指尖轻轻捻动,
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眉头微蹙,将那张黄裱纸放在桌上,
沉声道:“陆先生,你的感觉,恐怕没错。”陆巡的心猛地一紧。“你印堂晦暗,命宫滞涩,
尤其是代表机遇和财运的‘福德宫’、‘财帛宫’,气若游丝,几近枯竭。更麻烦的是,
”他指着桌上那根被熏烤过的头发,“你这‘本命源气’,躁动不安,且有外泄之象,
如同水桶破了个洞,如何蓄得住水?”他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卷泛黄的丝帛,
在陆巡面前徐徐展开。那上面并非地图,
而是用极其繁复的笔触勾勒出无数交错、盘旋、断裂的线条,有些是耀眼的金色,
有些是黯淡的灰色,更多的则是浑浊的杂色。
它们构成了一张庞大、精密又令人头晕目眩的网。“此乃‘因果织网图’,虽不完整,
却能略窥天机。”韩天阙的手指沿着一条若隐若现的金色线条滑动,
“此为你原有的一条‘事业金线’,本应在此处,”他的手指点向一个节点,“勃发壮大,
助你平步青云。然而你看——”他的手指顺着金线移动,陆巡惊恐地发现,
那条金线在即将抵达那个关键节点时,竟陡然转向,变得纤细黯淡,
最终汇入了图中一片混沌的区域,而一条原本细微的灰色线条,
却反向连接到了代表陆巡的那个模糊轮廓上。
“你的‘好因果’——机遇、贵人、乃至自身气运,被人以秘法强行截流、嫁接。
而一些‘恶因果’——破财、口舌、乃至血光之灾,则被转嫁到了你的身上。
”韩天阙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窃运者,与你相识,且近期运势极旺,
气息与你残留的‘源气’有勾连之象。你所说的王鑫,嫌疑最大。
”所有的猜测被“专业人士”证实,陆巡反而有种虚脱般的释然,随即是滔天的怒火。
“果然是他!韩先生,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夺回来?”韩天阙沉吟片刻,
眼神锐利:“寻常方法无用。需行‘逆转溯源’之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此术凶险,
需准备两样关键之物。”“您说!”“第一,需那窃运者的贴身之物,
最好是带有其精气神的毛发、指甲,或常年使用的物件。”“第二,需你的生辰八字,
以及一滴你的中指阳血,以此为引,定位你的本源,方能将失散的‘运’强行召回。
”陆巡毫不犹豫:“生辰八字和血没问题!王鑫的毛发……”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我会想办法弄到!”……两天后,陆巡将一个小密封袋放在了韩天阙的书桌上,
里面是几根细短的头发——他借口帮王鑫整理衣领,从他西装肩膀上小心取下的。同时,
他也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韩天阙检查了一下头发,点了点头:“时辰到了。
”仪式选在子时,一天中阴气最盛,也是据说“界限”最模糊的时刻。
小院中央的地面已被清理干净,用朱砂混合着某种暗红色的液体,
绘制了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太极阴阳图。太极的两个鱼眼位置,各放着一个铜碗。
韩天阙让陆巡站在代表“阳”的白色鱼眼位置,将那几根王鑫的头发放入对应的铜碗。
他自己则手持一张画满奇异符号的黄色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晦涩,
仿佛在与无形的存在沟通。随着他的吟诵,房间里的檀香似乎更加浓郁,
空气也仿佛变得粘稠。青灯的火焰开始不安地跳动,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陆巡按照指示,用一根消过毒的银针刺破自己左手中指,
将一滴鲜红的血珠滴入代表“阴”的黑色鱼眼处的铜碗。血珠落入碗底的刹那,
陆巡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如同琴弦断裂的“嘣”声。他浑身一颤,
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瞬间袭来,但很快又消失了。韩天阙手中的符纸无火自燃,
化作一道青烟,盘旋着落入两个铜碗之上,将头发与血滴笼罩。
朱砂绘制的太极图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微光流转。“因果逆转,气运归位……敕!
”韩天阙最后一声低喝,手指猛地指向代表陆巡的铜碗。一切异象骤然停止。
房间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檀香依旧袅袅。韩天阙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脸色似乎更加憔悴。他长舒一口气,对陆巡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好了。仪式已成,
窃取你气运的通道已被斩断,被夺走的,会慢慢回流。静心等待即可。
”陆巡看着眼前恢复平静的一切,除了刚才那瞬间的异样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同。
但他选择相信这位深不可测的高人。他深深鞠躬,感激涕零:“多谢韩先生!大恩大德,
陆巡没齿难忘!”……离开小院后的头两天,陆巡切实地感受到了一丝变化。
那种无处不在的倒霉感似乎真的消失了。走路不会再踩到坑,叫外卖也没再吃出奇怪的东西,
甚至之前一个对他爱搭不理的客户,竟然主动联系他,询问一个之前搁置的小项目。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陆巡欣喜若狂,压在心头多日的巨石仿佛被搬开。
他对韩天阙更是奉若神明。然而,这短暂的“平静”仅仅维持了四十八小时。第三天上午,
陆巡正在整理资料,准备重新投入工作,部门总监一个电话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总监的脸色冷若冰霜,直接将一份文件摔在他面前。“陆巡,公司待你不薄!
你竟然私下接触竞争对手,泄露项目底价?!宏远科技那边已经把证据递过来了!
”陆巡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总监!我没有!这是诬陷!是王鑫!
一定是他……”“够了!”总监厉声打断,“王鑫已经提交了证据,
证明他之前无意中听到过你和不明人士的通话!现在对方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公司高层决定,立即与你解除劳动合同!你好自为之!”开除?!如同晴天霹雳。
陆巡失魂落魄地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楼,感觉天旋地转。还没等他从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
手机响了,是房东。“小陆啊,不好意思啊,我儿子要结婚,这房子得收回来装修当婚房,
你……尽快找地方搬吧,这个月租金我就不收了,违约金按合同赔你。”雪上加霜。傍晚,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工作没了,住处也没了,积蓄在之前的“霉运”和这次赔偿中消耗大半。为什么?
为什么仪式之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了?!韩先生不是说……“吱——!
”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刹车声猛地撕裂了傍晚的宁静!陆巡茫然抬头,只见一辆失控的轿车,
如同脱缰的野马,冲破护栏,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和飞扬的尘土,
朝着他的人行道方向猛冲过来!速度太快!距离太近!根本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