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辞:南荒归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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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青玄寒潭,玉佩初鸣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两下,青玄宗的杂役房还浸在墨色里,

林砚就被冻醒了。土坯墙漏着风,她裹紧打满补丁的薄被,

指尖还是凉得发僵——这是她在青玄宗做杂役的第三年,也是她离开林氏部落后,

独自熬过的第九个冬天。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却带着她熟悉的节奏。

林砚披衣坐起,刚摸到门栓,就见门缝里塞进来一个油纸包,还带着热乎气。她打开门,

院角的老槐树下,阿默正往回走,灰布杂役服的衣角沾着晨露,

左手还攥着半截没劈完的藤条——那是他昨晚熬夜给她缝护心甲剩下的。“阿默!

”林砚想喊住他,又怕吵醒其他杂役,只能压低声音。阿默脚步顿住,回头看她,

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那道浅疤。他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她手里的油纸包,

又比划着“趁热吃”,然后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油纸包里是两块麦饼,咬下去时,

糖渣在嘴里化开,甜得林砚眼眶发潮。

这是阿默偷偷省下来的——杂役的口粮只有糙米饭,糖渣是他帮厨房磨糖时,

悄悄藏在袖口带回来的。过去三年,不管她被师兄师姐欺负得多惨,阿默总会用这样的方式,

给她留一点甜。刚吃完一块麦饼,院门外就传来粗鲁的踹门声。“无灵根的废物!

还不出来砍柴?想偷懒?”外门弟子张磊叉着腰站在院里,身后跟着两个跟班,

眼神像淬了冰。林砚赶紧把剩下的麦饼藏进怀里,拿起墙角的斧头就要走。

张磊却突然上前一步,一脚踹翻了她手里的麦饼碎屑:“就你这废物,也配吃带糖渣的麦饼?

”他的靴子踩在碎屑上,碾了碾,“赶紧去后山砍三十捆柴,天黑前砍不完,

就去寒潭边刷法器!”林砚的手指攥得发白,斧柄硌得掌心生疼。她想弯腰捡那点碎屑,

张磊却突然踩住她的手背:“怎么?还想捡?我说了,你不配!”“啊啊!

”隔壁的房门突然开了,阿默冲过来,一把抓住张磊的手腕。他还是不能说话,

只能睁着眼瞪张磊,眼神里满是愤怒。张磊被他盯得发毛,

反手推了阿默一把:“你个哑仆也敢管闲事?滚!”阿默踉跄着撞到老槐树上,

肩膀瞬间红了一片。林砚看着他疼得皱眉,突然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我知道了,

”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风,“我现在就去后山砍柴,天黑前一定砍完。”张磊哼了一声,

带着跟班走了。林砚蹲下来,把地上的麦饼碎屑一点点捡起来,用袖子擦干净,

然后走到阿默身边,把碎屑递给他:“你吃吧,我不饿。”阿默没接,

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他拉过林砚的手,把艾草包塞进去,

又比划着“晚上用艾草泡脚,治冻伤”。林砚的手被他握着,暖得发烫,

她突然想起母亲还在时,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砚砚别怕,娘会护着你”。那天傍晚,

林砚砍完三十捆柴时,天已经黑透了。张磊果然没放过她,扔给她一个木盆,

里面堆着三十件沾着污泥的法器:“寒潭边把这些刷干净,明天天亮前要是没刷完,

就等着受罚吧!”寒潭在青玄宗后山,夜里的潭水像冰锥,刚把双手伸进去,

林砚就疼得打哆嗦。法器上的污泥结了块,她只能用石头一点点刮,指尖很快就冻得发紫,

旧伤裂开时,血珠滴进潭水里,瞬间就没了踪影。不知道刷到第几件法器时,

脖子上的族玉佩突然发烫。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淡绿色的玉面上刻着小朵木兰花,

三年来,她一直贴身戴着,从没敢摘下来过。烫意越来越明显,林砚刚想把玉佩摘下来看看,

玉面上突然映出一道虚影。是母亲!她穿着林氏的族服,头发散乱,身上缠着锁链,

被绑在黑漆漆的石壁上。“砚砚……”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找上古木灵根……救族人……玄阴谷……”虚影突然晃了晃,像要碎掉一样。

林砚伸手想抓,却只抓到一片空气。“娘!娘你在哪?”她喊出声,眼泪掉进潭水里,

和血珠混在一起。虚影消散前,玉佩上滴下一滴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温温的,

像母亲的眼泪。林砚抱着玉佩蹲在潭边,浑身发抖。她终于知道,族人不是“迁徙失踪”,

母亲不是“走散了”——他们被玄阴谷抓了,还在等着她救。

可她只是个“无灵根”的杂役,连青玄宗的门都出不去,怎么对抗玄阴谷?怎么救族人?

寒风吹过,潭水泛起涟漪,林砚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攥紧了玉佩。还有机会。

她想起青玄宗每三年一次的外门试炼——试炼时,弟子可以进入雾隐森林采集灵草,

只要她能趁试炼溜出去,就能去找木灵根,找族人。那天夜里,林砚刷完最后一件法器时,

天已经快亮了。她把母亲的虚影和玉佩的异常,都藏进了心里,然后揣着阿默给的艾草包,

慢慢走回了杂役房。路过阿默的房间时,她看到门缝里还透着光。推开门时,

阿默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藤条和针线,缝着一件护心甲——藤条被他削得很细,

针脚密密麻麻,一看就是熬了一整夜。“阿默,”林砚的声音有点哑,“别缝了,快睡吧。

”阿默抬起头,看到她冻得发紫的手,赶紧放下针线,拉过她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捂着。

他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药膏,

然后小心翼翼地涂在她裂开的指尖上。林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

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砚砚,以后要是娘不在了,会有人像娘一样,护着你的。

”她低下头,把脸埋在阿默的掌心里,小声说:“阿默,下次试炼,我想出去找灵草。

”阿默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又比划着“我陪你去”。林砚摇摇头:“不用,

我自己去就好。你等着我,我会回来的。”她没告诉阿默,她要找的不是灵草,是木灵根,

是族人。她怕阿默担心,更怕阿默会跟着她冒险——玄阴谷太危险,

她不能再让在意的人受伤害了。第二章雾隐试炼,断魂崖殇三月初三那天,

青玄宗的外门弟子都聚集在山门前,等着进入雾隐森林。林砚混在杂役的队伍里,

帮弟子们搬行李,眼睛却一直盯着森林的方向——雾隐森林很大,深处常年弥漫着雾气,

只要她能趁乱溜到深处,就能避开弟子和长老,离开青玄宗。“砚丫头,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砚回头一看,是赵嵩长老。他穿着青色的长老服,

手里拿着一个药囊,笑着走近:“听说你也要去试炼?这是我刚配的解毒丹,你拿着,

森林里有瘴气,别中毒了。”林砚心里一暖。赵嵩是青玄宗里少数对她温和的长老,

平时见了她,总会问两句“有没有被欺负”。她接过药囊,小声说:“谢谢赵长老。

”“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赵嵩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脖子,

“你娘要是还在,肯定也会担心你。对了,你娘给你的那块玉佩,还戴着吗?

”林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点了点头:“戴着呢。”“那就好,

”赵嵩笑了笑,转身走了,“试炼时小心点,有事就喊我。”看着赵嵩的背影,

林砚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赵嵩怎么会突然问起玉佩?可没等她细想,

试炼的号角就响了。外门弟子们排着队进了森林,林砚跟着杂役队伍,慢慢落在了最后。

等前面的弟子都走远了,林砚悄悄脱离了队伍,往森林深处跑。胸口的玉佩越来越烫,

她知道,这是离木灵根越来越近的信号。雾越来越浓,能见度只有几步远,

耳边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传来几声妖兽的嚎叫。跑了半个时辰,

林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心里一紧,刚想躲起来,

身后就传来赵嵩的声音:“砚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林砚转过身,看到赵嵩站在不远处,

手里的药囊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淬了毒的银针,闪着蓝光。他脸上的温和不见了,

眼神阴狠得像毒蛇。“赵长老……你……”林砚往后退了一步,手紧紧攥着胸口的玉佩。

“别叫我长老,”赵嵩一步步走近,“我早就知道你是林氏余孽,

你母亲的玉佩里藏着上古木灵根的秘密,玄阴谷的人找了这九年,终于让我找到了。

”林砚的脑子一片空白。原来赵嵩的温和都是伪装,他早就和玄阴谷勾结了,

一直在等机会抢玉佩。“你把我娘怎么样了?族人呢?”她红着眼问。“你娘?

”赵嵩嗤笑一声,“早就被玄阴谷主抽了灵脉,扔进秘境里了,能不能活,

就看你乖不乖了。把玉佩交出来,我饶你不死,不然……”他晃了晃手里的银针,

“这是锁灵毒,能让你连疼都喊不出来,最后变成废人。”林砚咬着牙,转身就跑。

她不能交玉佩——这是救族人的唯一希望,是母亲用命护下来的。

可赵嵩的修为是筑基期,她连灵力都没有,怎么跑得过?没跑几步,赵嵩就追上了她,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悬崖边拖。那是雾隐森林最险的断魂崖,底下云雾缭绕,

根本看不到底,风从崖底吹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不交出玉佩,就下去喂噬魂兽!

”赵嵩把她推到崖边,银针抵在她的脖子上,“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交不交?

”林砚看着崖底的云雾,心里突然想起阿默——要是她死了,阿默会不会难过?

族人还在等着她救,她不能死。可她也不能交玉佩,怎么办?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突然从树后冲出来,死死抱住赵嵩的胳膊。是阿默!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灰布杂役服上沾着泥土,胸口还别着林砚给他的半块麦饼。“啊啊!

”阿默想把林砚往身后推,嘴里发出焦急的声音。他的手紧紧抓着赵嵩的手腕,

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多管闲事的哑仆!”赵嵩被他缠得不耐烦,

反手就把银针扎进了阿默的胸口。银针刺入的瞬间,阿默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

可他还是没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阿默!”林砚哭着冲过去,想把阿默拉回来。

赵嵩却一脚踹在阿默的胸口,阿默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崖底坠去。“阿默——!

”林砚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空气。她看着阿默坠崖的身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阿默为了救她,摔下了断魂崖,肯定活不成了。“现在,该轮到你了。”赵嵩又要抓她,

林砚看着他狰狞的脸,突然抓起身边的石头,狠狠砸在赵嵩的头上。赵嵩吃痛,

捂着头后退了一步。林砚看着崖底的云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阿默,我陪你一起。族人,

对不起,我没能救你们。她转身跳进了崖下的云雾里。下坠时,风在耳边呼啸,

她攥着胸口的玉佩,想起母亲的虚影,想起阿默的麦饼,眼泪掉了下来。要是有来生,

她想做一个有灵根的修士,护着母亲,护着阿默,护着所有在意的人。不知道下坠了多久,

林砚突然感觉自己落在了柔软的东西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落叶里,

周围是满是发光苔藓的洞穴。苔藓的绿光映得洞穴亮堂堂的,崖底没有噬魂兽,

只有一个黑漆漆的通道,通向深处。她挣扎着坐起来,浑身疼得像散了架。

刚想**口的玉佩,就听到洞穴深处传来虚弱的声音:“孩子……你是林氏的孩子吗?

”林砚抬头一看,洞穴深处飘着一团淡绿色的虚影。虚影穿着林氏的族服,头发花白,

脸上满是皱纹,是个老人。“你是谁?”林砚警惕地问。“我是林苍,你母亲的师兄。

”虚影飘到她面前,看到她脖子上的玉佩,叹了口气,“当年玄阴谷袭击部落,

我为了护你母亲,被谷主用邪器重伤,只能把一缕残魂附在族里的木牌上,躲到这崖底。

”林砚这才注意到,洞穴角落里放着一块刻着“林”字的木牌,和她的玉佩材质一样。

“苍伯,”她的声音有点抖,“我娘……我娘还活着吗?族人呢?

”“你娘……”林苍的虚影晃了晃,“当年玄阴谷抓了族人后,把你娘扔进了秘境,

能不能活,就看她能不能撑住了。不过你放心,玄阴谷主需要你娘的木灵根血脉,

暂时不会杀她。”林砚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只要母亲还活着,就有希望。“苍伯,

我娘说的上古木灵根,在哪里?我怎么才能救族人?”“上古木灵根藏在玄阴谷禁地,

只有你母亲留下的玉佩能唤醒它。”林苍伸出手,指尖飘出一缕绿光,

“这是基础木系法术‘生息术’,能让你感应草木的气息,还能治些小伤。你不是无灵根,

你母亲当年为了护你,用秘术封印了你的木灵根——无灵根的孩子,

玄阴谷才不会盯着你。”绿光融入林砚的眉心时,她突然觉得手心里暖暖的。低头一看,

地上的小草正跟着她的心意发芽、长高。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苔藓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