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宣布她癌症晚期的那天,我失控砸了病房。
“你明知道有遗传病,为什么还要生孩子?”
她虚弱地笑:“用十年换一个你的孩子,值了。”
葬礼上,我牵着女儿的手,看她留下的日记一页页翻转。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竟是她与心理医生的对话记录:
“林先生,您妻子根本没有遗传病家族史。”
“那她的癌症……”
“是长期服用致癌药物所致。”
我愣在原地,手机突然响起,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十年前失踪的白月光被锁在我从未见过的地下室里。
而背景里的日历,赫然印着今天的日期。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像是浸透了骨髓。
我站在病房门口,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木质结构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指甲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刚才医生说的那些话,一个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钉在我的颅骨上。
“……肝癌……晚期……已经多处转移……”
“……预后极差……最多三个月……”
“……遗传性?有这种家族史确实需要高度警惕,你们早该来做筛查……”
“家族史”三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一颤。
病床上,苏晴瘦得脱了形,原本白皙的皮肤泛着一种死气的蜡黄,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看向我的眼睛,还带着一点我熟悉的、柔弱的微光。可此刻,那点光只让我觉得刺眼,觉得荒谬。
女儿暖暖趴在她床边,小脸哭得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带着护士出去了。走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世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暖暖压抑的抽泣。
脑子里那根绷了太久的弦,嘣的一声,断了。
我猛地冲进去,不是冲向她,而是冲向墙角那个摆放着杂物和暖水瓶的矮柜。手臂抡起,带着积压了这么多天的恐惧、绝望、还有刚刚被“家族史”三个字点燃的滔天怒火,狠狠砸了下去!
“砰——哗啦——!”
暖水瓶炸开,内胆碎片混合着滚烫的开水四处飞溅。矮柜上的玻璃杯、药瓶稀里哗啦摔了一地。热水溅到我手臂上,瞬间红肿起来,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暖暖被吓得尖叫,整个人缩成一团。
“林凡!”苏晴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掉的气丝。
我转过身,眼睛血红,指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苏晴!你告诉我!医生说的家族史是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个病的风险,是不是?!”
我像一头困兽,在逼仄的病房里来回暴走,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可能会遗传!为什么还要生下暖暖?!为什么?!”我冲到床边,俯视着她,恨不能撕碎她脸上那层该死的平静,“你说话啊!”
苏晴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身体蜷缩着,像一片风中枯叶。咳了好一阵,她才缓过气,抬起眼望着我。那双曾经盛满江南烟雨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灰败,可深处,却有一种让我心寒的、近乎偏执的亮光。
她笑了,嘴角艰难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眼泪却同时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花白的发丝。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林凡……用十年……换一个你的孩子……值了。”
轰——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彻底炸开了。
十年。从我们结婚,到暖暖出生,再到今天。
她用一场蓄谋已久的生育,换来了这十年?用一个孩子,绑住我?用一个可能带着遗传病基因的孩子?!
恶毒!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
“值了?”我怪异地笑出声,声音嘶哑,“苏晴,**告诉我,什么叫值了?啊?你用暖暖的一辈子来赌?用你这条早就被判了死刑的命来换?你问过我吗?你问过暖暖吗?!”
我想掐死她。我真的想。
暖暖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哭喊着:“爸爸!不要骂妈妈!爸爸!妈妈病了!爸爸!”
孩子滚烫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裤管。
我看着女儿哭得快要窒息的小脸,再看看病床上那个气息奄奄、却带着诡异笑容的女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我。所有的怒火像是被抽干了燃料,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头发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病房里一片狼藉,如同我的人生。
护士和闻声赶来的护工站在门口,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不敢进来。
那一天,整个世界在我面前,彻底崩裂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