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
不甘。
愤怒。
还有铺天盖e地的无力感。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雨水冲刷。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医院打来的。
“喂，是楚河先生吗？您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急需手术，请您尽快把费用交一下，不然……”
“我知道了。”
楚河挂断电话，眼前一阵发黑。
钱，钱，钱！
他被这个字逼到了绝路。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巷子深处，一家从未见过的24小时便利店，正亮着橘黄色的灯。
招牌很古朴，上面写着四个字——“时间当铺”。
鬼使神差地，楚河走了过去。
推开玻璃门，一阵奇异的檀香扑面而来。
店里很安静。
货架上空空如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只有一个个悬浮在空中的光团，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一个穿着唐装，面容模糊的男人正坐在柜台后擦拭着一个古老的算盘。
“欢迎光临。”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年纪，空洞而悠远。
“这里……卖什么？”
楚河下意识地问道。
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
他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我们不卖东西。”
“我们只收东西。”
“收东西？”楚-河更迷茫了。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些悬浮的光团。
“我们收时间，收记忆，收情感，收天赋，收健康……收你身上一切有价值，但无形的东西。”
楚-河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新型的骗局吗？
还是自己因为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作为交换，我们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任何愿望。”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比如，金钱。”
金钱！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楚河混沌的思绪。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
“你说的是真的？”
“童叟无欺。”
楚河的心脏开始狂跳。
理智告诉他这很荒谬，但绝望却让他想要抓住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需要钱，五十万，给我妈做手术。”
男人点了点头。
“可以。那么，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楚河愣住了。
用什么交换？
他有什么？
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
“我……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换。”
男人似乎笑了笑。
“每个人都有。你的时间很值钱。”
“让我看看……”
男人凭空一抓，一卷泛黄的竹简出现在他手中，缓缓展开。
竹简上，是楚河二十二年的人生。
“楚河，二十二岁。你拥有健康的身体，还算不错的头脑，以及……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记忆。”
男人的手指点在了“爱情记忆”那几个字上。
“你和李娜三年的感情，喜悦，甜蜜，悲伤，争吵……所有的一切，打包价，五十万。”
楚河如遭雷击。
卖掉……和李娜的记忆？
那些曾经以为会珍藏一生的画面，此刻却被明码标价。
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牵手时的心跳。
想起了在图书馆里一起复习的夜晚。
想起了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说要永远在一起的誓言。
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可是，他又想起了母亲苍白的脸，和医生凝重的表情。
一边是虚无缥ove的回忆，一边是母亲鲜活的生命。
他还有选择吗？
“好。”
楚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我卖。”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智的选择。”
他手一挥，柜台上出现了一份古朴的契约和一支毛笔。
“签下它，交易即刻生效。”
楚河拿起笔，手抖得厉害。
当他写下自己名字的最后一笔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契约上传来。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然后像被风吹散的沙画，一点点褪色，消失。
李娜的脸，她的笑容，她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努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一种巨大的空虚感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膛。
仿佛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地挖走了。
“交易完成。”
男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一张冰冷的银行卡被推到他面前。
“密码六个零，里面有五十万。”
楚河拿起那张卡，感觉轻飘飘的，又重逾千斤。
他转身，踉跄地走出便利店。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他回头望去，巷子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当铺”。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如果不是手中那张真实无比的银行卡，他甚至会以为自己疯了。
他下意识地想去回想那个叫李娜的女孩。
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和一种莫名的悲伤。
她是谁？
为什么想到她，心会这么痛？
他想不起来了。
楚pre＞
2
楚河甩了甩头，将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下。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救母亲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冲到最近的ATM机，颤抖着将卡插了进去。
查询余额。
屏幕上那一长串的零，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五十万！
是真的！
那家诡异的便利店，那个神秘的男人，都不是幻觉！
巨大的狂喜冲散了所有的空虚和迷茫。
他立刻冲向医院，将费用全部缴清。
当他把缴费单递给护士时，感觉整个人都轻了。
“钱已经交了，请马上安排手术！”
护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去安排了。
楚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压在心头的大山，终于被搬开了。
他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泼了泼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疲惫。
但最让他感到陌生的，是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二十二岁年轻人该有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和麻木。
仿佛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他苍老了十岁。
这就是……卖掉记忆的代价吗？
楚河心中一凛。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身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哟，这不是楚河吗？怎么，还在这里不死心？”
楚河转身，看到了李娜和王昊。
李娜挽着王昊的胳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王昊则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听说阿姨病情恶化了？五十万的手术费，凑够了吗？”
王昊的语气充满了戏谑。
“要不要我借你点？不过你这种穷鬼，拿什么还？”
楚河看着他们，内心毫无波澜。
奇怪。
若是以前，他现在应该会感到愤怒和羞辱。
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的女孩，只觉得陌生。
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路人。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原来，没有了记忆，连恨都变得多余。
“不劳你们费心。”
楚河的语气平静得吓人。
李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在她看来，楚河应该会暴跳如雷，或者卑微地恳求。
“装什么装？”
王昊冷哼一声。
“没钱就是没钱，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护士匆匆跑了过来。
“楚先生！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医生让您过去签字！”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了。
王昊和李娜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手……手术？”
李娜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哪来的钱？”
楚河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从他们身边漠然地走过，走向了手术室的方向。
那一刻，他甚至从李娜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悔意和震惊。
而王昊的脸，则涨成了猪肝色。
这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本想来看楚河的笑话，看他如何绝望，如何摇尾乞怜。
却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那个笑话！
楚河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名字，看着母亲被推进手术室。
那扇门关上的瞬间，他的心也悬了起来。
他没有感受到复仇的**。
打脸王昊和李娜，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喜悦。
那被抽走的三年记忆，似乎也带走了他感受快乐的能力。
他现在唯一的情绪，就是对母亲的担忧。
几个小时的等待，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却带着一丝凝重。
楚unhe的心猛地一沉。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
“手术很成功，肿瘤切除得很干净。但是……”
一个“但是”，让楚河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在手术中发现，癌细胞有扩散的迹象，已经侵入了淋巴系统。”
“什么意思？”楚河的大脑嗡嗡作响。
“意思就是，后续需要进行靶向治疗和免疫治疗，这两种治疗方案效果好，副作用小，但费用非常高昂。”
医生顿了顿，报出了一个让楚河如坠冰窟的数字。
“初步估计，至少还需要两百万。”
两百万！
五十万已经掏空了他的一切。
现在，又来一个两百万！
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
楚河感觉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对他如此残忍？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钱……
他又需要钱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从心底冒了出来。
时间当铺。
他必须再去一次那个地方！
可是，那个地方该怎么去？
它就像一个幽灵，出现和消失都毫无规律。
楚河冲出医院，回到了之前那个巷子。
空空如也。
只有湿漉漉的地面和冰冷的墙壁。
他不死心，在附近疯狂地寻找。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深夜的街头游荡，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那家不存在的便利店。
路人纷纷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滚开！别挡我的路！”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楚河被人粗暴地推倒在地。
是王昊。
他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堵住了楚河的去路。
“找什么呢？找你的钱吗？”
王昊一脚踩在楚河的胸口上，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
“**的不是很有钱吗？五十万说拿就拿！让老子在李娜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
“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拳脚雨点般地落了下来。
楚河抱着头，蜷缩在地上，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绝望。
他不能还手。
他还手了，进了局子，谁来照顾他妈？
他现在，连受伤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群人才打累了，骂骂咧咧地离去。
楚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是伤，嘴角满是血迹。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抹熟悉的橘黄色灯光，再次出现在巷子深处。
时间当铺。
它又出现了。
仿佛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魔鬼的诱惑。
楚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光芒走去。
推开门，依旧是那熟悉的檀香，和那个面容模糊的男人。
“你来了。”
男人的声音古井无波。
“我需要钱，两百万。”
楚河开门见山，声音嘶哑。
男人打量了他一下，点了点头。
“可以。这次，你准备卖什么？”
楚河惨笑一声。
他还有什么可卖的？
爱情已经卖了。
“我不知道……你看看，我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男人手一挥，那卷熟悉的竹简再次展开。
他的目光在上面扫视着。
“你的亲情记忆？和你母亲二十二年的温情，价值一百万。”
“不行！”楚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是他最后的底线。如果连和母亲的记忆都卖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的友情？和发小十几年的兄弟情，价值三十万。”
楚unhe犹豫了。
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那就只剩下一样东西，足够值钱了。”
他手指一点，竹简上浮现出两个金色的字。
【未来】
“你未来十年的气运，你所有的可能性，你成为人上人的机会……打包价，三百万。”
楚河的心脏骤然紧缩。
卖掉未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这辈子，可能就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庸人，再无翻身之日。
可是，他还有选择吗？
没有未来，他至少还能陪在母亲身边。
没有钱，母亲现在就会死！
“好。”
他闭上眼睛，吐出了这个沉重无比的字。
“我卖。”
男人笑了。
“契约签下，概不反悔。”
楚河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次，他没有感觉到记忆被抽离的空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的东西。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气运，从他的天灵盖被硬生生抽走。
他整个人都变得灰败下来，眼神里的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
他拿到了三百万。
代价是，他失去了未来。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正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楚河瞳孔骤缩。
进来的人，竟然是刚刚才把他暴打一顿的王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