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建军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传给我?为什么?”我失声问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工,我懂什么管理?”
“因为你够狠,也够聪明。”钱建军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飘忽,“我爸说,这个厂子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但他亲手养大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哥钱建国,鲁莽无脑,另一个是我,优柔寡断。我们俩,谁都守不住这个家业。”
我愣住了。钱振邦竟然是这么评价自己两个儿子的。
“他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在考验你。”钱建軍继续说道,“他觉得你像年轻时候的他,有魄力,敢下手,是块能做大事的料。所以他想让你嫁给我,然后把厂子交给你打理。他认为,只有在你手里,厂子才不会被那群豺狼给吞掉。”
“豺狼?谁?”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厂里的几个副厂长,还有……我妈娘家那边的几个亲戚。”他吐出一口烟圈,“他们早就盯着厂长这个位置了。我爸活着,还能压住他们。他要是没了……”
我瞬间明白了。钱振邦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想不开”,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才会在婚礼上,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把遗嘱,把整个纺织厂,像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抛给了我。
他不是在传位,他是在托孤!更是用自己的死,为我铺出一条调查真相的路。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份遗嘱的存在?”我看着他,感觉浑身发冷。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有这个想法,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他甚至瞒着我写好了遗嘱。”
我沉默了。我们俩站在公安局的台阶上,像两个被命运捉弄的木偶。头顶的月亮惨白惨白的,照得人心慌。
第二天,钱振邦的遗嘱鉴定结果出来了:笔迹确认无误,遗嘱具有法律效力。
这个消息让整个钱家都炸了锅。
钱家老宅里,周桂芬坐在太师椅上,哭得死去活来。钱建国和几个亲戚围在她身边,一个个义愤填膺,嚷嚷着要去法院告我,说我伪造遗zha嘱,谋害亲夫。
我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显得格外孤立无援。
“沈秋月,你这个黑心肝的女人!你还我老公的命来!”周桂芬说着就要朝我扑过来,被钱建军死死拉住。
“妈!你闹够了没有!”钱建军低吼道,“爸的遗嘱白纸黑字写着,你要是不认,就不是爸的家人!”
“我闹?我闹?”周桂芬气得浑身发抖,“他都被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头了!建军,你也要跟着她一起糊涂吗?这个厂子是咱们钱家的,怎么能给一个外人!”
“没错!建军,你不能这么糊涂!”大伯子钱建国也跟着帮腔,“这女人来路不明,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把厂子交到她手上,不出三个月,就得姓沈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演戏,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我的平静,和他们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完了吗?”我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我站起身,目光从周桂芬、钱建国以及那几个所谓的“亲戚”脸上一一扫过。“第一,我再说一遍,钱厂长的死与我无关,公安局已经排除了我的嫌疑。谁再敢血口喷人,我保留告他诽谤的权利。”
“第二,”我顿了顿,提高了音量,“从今天起,我,沈秋月,正式接管红星纺织厂。这是钱厂长的遗愿,谁有异议,可以去法院起诉。但在法院判决下来之前,谁要是敢在厂里闹事,或者动厂里的一针一线,别怪我不客气。”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在他们眼中柔柔弱弱的“准儿媳”,竟然敢说出这么硬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