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你敢再说一遍？”
柳如烟的声音淬着冰，砸在安静的会议室里。
“我说，不行。”
我盯着她，也盯着她身后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高明。
“这个‘天际’项目，我负责。高明的能力，不够格。”
这是我呕心沥血半年的项目，是我在公司安身立命的根本！
绝不容许一个废物来染指！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同事，包括我的顶头上司王总，都低着头，假装在看文件。
但他们竖起的耳朵，出卖了他们八卦的内心。
柳如烟笑了。
她笑得很好看，眼波流转，曾让我神魂颠倒。
可现在，那笑容里只有刺骨的轻蔑。
“不够格？”
她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品尝什么有趣的笑话。
“陈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评价高明？”
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结婚三年，我在外是项目经理，回家是她的出气筒。
她看不起我的出身，看不起我的一切。
只有在我能为她提供优渥生活的时候，她才会给我一点好脸色。
高明，她青梅竹马的“好哥哥”，刚从国外鬼混回来。
一事无成，眼高于顶。
却被柳如烟当成了宝，非要塞进我的项目组里镀金。
“如烟，这是公司的项目，不是过家家。”我压着火气，声音干涩。
“高明连最基础的报表都看不懂，你让他进来做什么？”
“学习啊。”柳如烟说得理所当然。
“你是我老公，带带我哥哥，不是应该的吗？”
她身后的高明，一脸倨傲地看着我，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那种眼神，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行。”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了地上。
这是我的底线。
工作，是我最后的尊严。
柳如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从她那价值不菲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根白森森的，狗骨头。
不知道是哪个牌子的宠物零食，做得还挺逼真。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愣住了。
我完全没预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陈锋。”
柳如烟把那根骨头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今天，两个选择。”
“一，让高明进项目组，你继续当你的项目经理。”
“二……”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最恶毒的字眼。
“把它叼起来，像狗一样，从这里爬出去。”
轰！
我的脑子炸开了。
羞辱！
**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羞辱！
当着我所有同事和领导的面！
我看到王总的脸抽搐了一下，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柳如烟，又把话咽了回去。
柳家的势力，他惹不起。
同事们更是个个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了。
只有高明，他抱着臂，嘴角的讥讽越来越浓。
他甚至还拿出手机，对准了我。
似乎在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我的血，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愤怒，屈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我死死地瞪着柳如烟。
这个我爱了多年，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女人。
她的脸，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
甚至，有些狰狞。
“怎么？选不出来？”
柳如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看着地上的狗骨头，又看了看她冰冷的脸。
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咆哮。
跟她拼了！
离婚！
让她滚！
可是……
我不能。
这个项目，是我的一切。
如果我现在翻脸，柳家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个项目黄掉，让我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
我父母还在老家，身体不好，等着我寄钱回去。
我输不起。
我的呼吸变得粗重。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看来，你选好了。”
柳如yān轻笑一声。
我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里的所有情绪，都已褪去。
只剩下一片死寂。
我解开了西装的扣子，脱下来，整齐地叠好，放在会议桌上。
然后，我松了松领带。
在所有人震惊、怜悯、鄙夷的目光中。
我弯下了膝盖。
先是右腿，然后是左腿。
我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高明的笑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快看快看，他真的要爬了！”
柳如烟没有笑。
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
仿佛在欣赏一件被她亲手驯服的玩物。
我的双手，撑在了地上。
我的脊梁，一寸一寸地弯了下去。
曾几何时，我以为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我以为我的脊梁，能撑起一片天。
可现实，却给了我最响亮的一巴掌。
我爬向那根骨头。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同事们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背上。
我能感觉到，我的尊严，我的人格，我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我终于爬到了那根骨头面前。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塑料的廉价气息。
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我伸出手，想要把它捡起来。
“用嘴。”
柳如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身体，僵住了。
用嘴……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动摇。
只有冷漠。
我明白了。
她今天，就是要彻底把我踩进泥里。
就是要让我，变成一条真正的狗。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再也没有愤怒，没有屈辱。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
好。
真好。
柳如烟，这都是你逼我的。
我低下头，凑近那根骨头。
一股廉价的塑料味冲进鼻腔。
我张开嘴，用牙齿，咬住了它。
“咔哒。”
清脆的声音。
高明的手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我咬着那根骨头，抬起头，看向会议室的门口。
那里，是通往外面世界的光。
而我，却要从这里，像一条狗一样，爬出去。
我开始爬了。
四肢着地，姿势标准得可笑。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我的膝盖和手掌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像是敲在每个人心头的丧钟。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钉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去看他们。
我的眼里，只有那扇门。
越来越近。
三米。
两米。
一米。
我终于爬到了门口。
我的手，按在了冰凉的门把手上。
身后，传来了柳如烟满意的声音。
“很好，陈锋，你很听话。”
“记住你今天的样子。”
“从今以后，高明就是项目组的副经理，你，要好好教他。”
我没有回头。
我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拧开了门把手。
门开了。
外面的光，照了进来。
有些刺眼。
我最后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人。
他们或震惊，或不忍，或快意。
众生百态，一览无遗。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柳如烟的脸上。
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仿佛主宰一切的神。
我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极其灿烂的，诡异的笑容。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松开了嘴。
那根被我咬着的狗骨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没有去捡。
我只是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一步，踏出了会议室。
身后，门被我轻轻带上。
“砰”的一声，隔绝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