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国天王，以铁面无私、执法严苛著称。

他亲自带队前来，绝不是小事。

我迅速抹去镜面上的血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云舒仙子，别来无恙啊。”

持国天王落在云台上，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身后的天兵，迅速将整个云台包围起来，手中的兵器泛着寒光。

这阵仗，不像是来问话，倒像是来抓人的。

我从石椅上缓缓站起，微微颔首：“天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奉天帝旨意，前来询问一二。”持国天王目光如电，直直地射向我，“战神、花神、司命星君三位上神，今日午时曾来过你这云台，之后便失去了踪迹，神位星黯淡。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果然是为了他们来的。

但我没想到，天庭的反应会如此迅速。

他们失踪不过一个时辰，连天王都惊动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们在天帝心中的分量。

我心中念头飞转，脸上却不动声色。

“回天王，三位上神确实来过。”我坦然道，“他们与我闲聊几句，说是觉得仙界无趣，想下凡历劫，体验一番人间百态，便自行入了轮回镜。”

“一派胡言！”持国天王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仙官跳了出来。

是司命府的主簿，文远的心腹。

他指着我，厉声道：“三位上神何等身份，岂会如此儿戏，说下凡就下凡？定是你这妖女，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一个被锁了仙元，断了仙途的废人，能对三位上神使什么诡计？主簿大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我的语气充满了自嘲，听起来可信度极高。

那主簿被我噎了一下，涨红了脸，还想再说些什么。

持国天王却抬手制止了他。

天王的目光落在了轮回镜上。

“他们，真的进了这里？”

“千真万确。”我点头，“天王若是不信，可自行查验天道石。上面应有他们历劫的记录。”

这是我唯一的依仗。

只要天道石上的记录没有问题，他们就抓不到我的把柄。

持国天王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那股庞大的威压，如山一般压在我的身上，似乎想将我彻底看穿。

我强忍着神魂的震颤，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

赌的就是他不敢轻易动轮回镜。

也赌他，查不出我伪造的痕迹。

良久，持国天王缓缓开口：“来人，去天机阁，查验天道石！”

“是！”

两名天兵领命，化作流光而去。

云台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那司命府的主簿，更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已经认定了我是凶手。

我心中冷笑。

查吧。

我用了一万年时间，模仿了无数次天道法则的运转方式。

我伪造的记录，就算是天道本身，都未必能分辨出真假。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

我能感觉到，暗中还有无数道神识在窥探着这里。

想必整个天庭的仙神，都在关注着这场大戏。

终于，那两道流光飞了回来。

“启禀天王！”天兵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天道石上记录清晰！”

“战神敖渊，转世为大周王朝边军校尉李修，于今日午时，在与北狄的战争中，为国捐躯，历劫圆满！”

“花神青瑶，转世为江南绣女林婉儿，心灵手巧，善良温婉，此生将以刺绣闻名天下，福寿双全，历劫圆众满！”

“司命星君文远，转世为当朝宰相之子，天资聪颖，文采斐然，将来必成一代名相，匡扶社稷，历劫圆满！”

天兵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回荡在云台上。

我伪造的记录，和他们汇报的，一模一样。

当然，我省略了亿点点细节。

比如，战神历劫圆满的方式，是被做成了京观。

比如，花神转世的那个林婉儿，其实是绣庄里一个又病又丑的洗衣丫鬟，而真正的绣女，另有其人。我只是将青瑶的神魂，附着在了这个洗衣丫鬟的命格之上，让她“借”了别人的光。

至于司命星君，他确实是宰相之子，可惜，是个刚出生就被扔掉的私生子。

但我相信，天道石上，只会显示出最光鲜亮丽的那一部分。

因为，这是他们作为上神，本该有的“命格”。

我只是顺水推舟，给了他们一个“看起来很美”的结局。

“什么？”司命府的主簿尖叫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持国天王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个结果，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三位上神，同时心血来潮下凡历劫？

还都选择了“圆满”的命格？

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天王！”那主簿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此事必有蹊跷！一定是云舒这妖女搞的鬼！她怀恨在心，定是用了什么邪术，谋害了三位上神！”

他一边哭喊，一边向我投来怨毒的目光。

我心中一片冰冷。

文远，你的狗，倒是挺忠心。

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主簿大人。”我幽幽开口，“证据呢？天道石的记录，难道是假的？还是说，你认为持国天王派去的人，会看错？”

一句话，就将他推到了持国天王的对立面。

果然，持国天王脸色一沉，冷冷地看了那主簿一眼。

“你的意思是，本王的人办事不力，连天道石都会看错？”

“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主簿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够了。”持国天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既然天道石记录无误，就说明三位上神确实是自行下凡历劫。”

他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毕竟，我身后，站着的是“天道法则”。

“可是，天王……”主簿还想争辩。

“此事到此为止。”持国天王一锤定音，“三位上神历劫，乃是私事。我等不应过多干涉。待他们百年后历劫归来，一切自有分晓。”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云舒仙子，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带着天兵天将，化作流光，离开了云台。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悄无声息。

那司命府的主簿，被人拖走的时候，还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仿佛一条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我一口的疯狗。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只要有一步走错，我就会万劫不复。

还好，我赌赢了。

我扶着轮回镜，缓缓坐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刚才强行压制文远的反噬，又硬抗持国天王的威压，我的神魂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但我的心里，却无比畅快。

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我将神识再次沉入水镜。

那主簿的怀疑，也提醒了我。

我得让他们的“历劫”，看起来更真实一点。

至少，不能让他们死得那么快。

我找到了在江水中沉浮的文远。

他所化的婴儿，已经奄奄一息。

我勾了勾手指，一条大鱼游了过来，将他轻轻托起，送到了岸边。

一个以打渔为生的老翁，发现了他。

老翁无儿无女，见这孩子生得玉雪可爱，虽然不会说话，但还是欢天喜地地抱了回去。

文远，你的新人生，开始了。

去体验一下，你最看不起的，凡人的命运吧。

我又看向青瑶。

她正被老乞丐抱在怀里，缩在一个破庙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老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冰冷的馒头，自己啃了一半，另一半，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青瑶的凡身，似乎感受到了食物，本能地吮吸起来。

呵呵，花神殿下，你可曾想过，你会有和乞丐抢食的一天？

最后，是敖渊。

被夯进京观里的他，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太便宜他了。

我引来了一群啃食腐肉的乌鸦。

它们会一点点，啄食掉他身上的烂肉，让他在极致的痛苦和清醒中，慢慢死去。

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七天七夜。

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第一份大礼。

做完这一切，我正准备收回神识，好好调养一番。

突然，轮回镜的镜面，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阵刺目的金光。

一股无比尊贵、无比威严的气息，从镜中传来。

我脸色剧变。

这个气息是……天帝？！

他也要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