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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草拟好了离婚协议。
这些年,我吃的喝的,住的穿的,都是容信给我置办。
二十八年前,我爸妈提前预料到会遭到对家报复,把我送到了容家。
他们遭遇做局,一个当场身亡,一个被判处无期徒刑。
一夜之间我成了孤儿,爸妈给我留的几十万块钱,也早就和容家培养我的成本抵消掉了。
所以容家不欠我,容信也是。
离婚后,我大抵会离开港城,投奔内地的姑姑。
唯独最放心不下的。
只有容信的残障弟弟了。
想到这儿,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男孩身形高大,但和他那双充满稚气的眼睛,怀里紧抱的的小熊形成对比。
他就是容泽,六岁时因为一场高烧,智商永远停留在那一年。
他像往常一样站在门边,乖巧唤了我一声:“嫂子。”
我叹了口气。
在他发问之前,随意找了个借口:“你哥今天出差,不回家了。”
“小泽自己抱着熊熊睡觉,好不好呀?”
容泽眼眸中流露出些许失望,但还是懂事地转身回了房间。
就是这样懂事的容泽,让我和容信都不忍心忽略他。
我们商议着,等容泽二十岁时再要孩子。
眼看着容泽就要满二十岁了。
可要给容信生孩子的人,不是我了。
就这样过了七天,我一边安抚容泽,一边惴惴不安等着医院的消息。
那天一早,林景儿打来了电话。
语气不算客气:“阿信醒了,他要见你。”
提了许久的心脏算是落了地。
刚好我也打算把他的衣物送到医院。
可没想到,走到病房门口时,迎面砸来一个水杯。
擦着我的额头飞过去,碎裂的一瞬间,玻璃碴子划过我的脸颊。
只差一点,就进了眼睛。
惊慌之余,里面传来容信的喊声。
“我的腿!我的腿啊啊啊......”
容信被截肢了。
从右腿大腿根部,为了保命,连林景儿也不得不签下了同意书。
但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
他的愤怒似乎有了发泄的靶子。
“谁让你同意截肢的?”
“你凭什么!凭什么私自为我做决定!”
我眨了眨眼。
扫了一眼低头哭泣的林景儿。
“意定监护大于法定监护,替你做决定的是谁你不清楚吗?”
我把这句话还给了他们。
容信气得粗喘,狐疑地转头看向林景儿。
林景儿楚楚可怜看着容信。
“阿信,截肢已经是最好的治疗方案,卢月她要切了你的命根子,要不是我阻拦......”
容信狠狠瞪着我:“你真是好样的。”
林景儿一句话轻松让他们两人破冰。
他甚至都没有问我原因,就给我定了罪。
我早该知道的。
可是不甘心还是让我解释了一下:“是大夫说那处感染大概率死亡。”
容信听后神情未变,依旧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呢,这期间一直陪着我的人是景儿,你呢,你还做了什么?”
我敛下眼睫,没有告诉他,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成全他和林景儿。
我走到容信床前,递给他一份文件。
“先把这个签了。”
容信看我的眼神仿佛淬了刀子。
“又想劝我做什么手术?”
“我彻底变成废人,你才满意是吗?”
我愣在原地。
喉咙里酸涩,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只要他打开看一眼,就知道里面不是什么手术同意书。
而是离婚协议。
但容信看也没看,胡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昔日风光无限的港城太子爷,一夜之间成了残废。
他把离婚协议甩在了我脸上,眸中难掩失望。
“滚!”
看我的眼神,好像看一只不知感恩的狗。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吧。
这样一来,我们分开的时候就不会太痛了。
可当我转身离开。
看到容信埋进林景儿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的时候。
我像离开了水的鱼,顷刻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直到林景儿追了出来。
“你也看到了,你带给阿信的伤害有多大。”
“这些年来,阿信每次从你那里受了委屈,都是我来开解他,陪伴他。”
“只有我才能治好他的PTSD,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我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