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同沉在水底的贝壳，被时光悄然翻起。

高一刚开学没多久，九月的南城依旧炎热。

林栀抱着厚厚一摞刚领的新练习册，从教务处往教室走。练习册堆得很高，挡住了部分视线，她走得有些小心翼翼。

就在楼梯转角，一个追逐打闹的男生猛地撞了上来。

“哗啦——”

练习册散落一地，铺满了小半个走廊。

撞人的男生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对不起”就跑开了。林栀看着满地狼藉，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捡。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明晃晃地照在散乱的书本和她微微泛红的脸上。周围是嘈杂的喧闹声，她却感觉有一瞬间的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喂，需要帮忙吗？”

一个带着些许慵懒和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栀抬起头。

逆着光，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干净的白球鞋，然后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再往上，是松垮的校服和一张棱角分明、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脸。

是陆沉。那个开学没多久就因为打球帅和偶尔的违纪而名声在外的男生。

他刚打完球，额发微湿，几缕黑发随意地搭在眉骨，汗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落。他手里还拎着半瓶喝剩的矿泉水，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林栀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呼吸都滞了一瞬。

“没、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她下意识地拒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细微的颤抖。

陆沉却没理会她的拒绝，已经弯腰利落地捡起了几本练习册，动作随意却莫名好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拿起书本时，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几班的？”他一边捡一边问，语气自然。

“七班。”林栀低声回答，也赶紧低下头继续捡，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

“巧了，同班。”陆沉似乎笑了一下，“我叫陆沉。”

“我知道。”林栀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不对，立刻抿住了唇。

陆沉挑眉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玩味，却没再追问。

两人沉默地一起捡着书本。他的存在感太强，林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并不难闻，反而让她心跳更快，几乎要撞出胸腔。

很快，书本被重新摞好。陆沉将自己捡起的那部分放在最上面，顺手从她怀里接过一大半：“走吧，帮你拿回去。”

“谢谢。”林栀抱着剩下的一小半书，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他因为汗水微微浸湿的后背衬衫痕迹。

走廊很长，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依旧喧嚣，但林栀却觉得，那一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和她如雷的心跳。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他。

也是在那一天，那个走廊尽头阳光下的少年，带着一身的热烈和不经意间的温柔，莽撞地闯进了她平静的世界，在她心底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从那天起，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看他打球时肆意飞扬的样子，看他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漫不经心地站起来，偶尔还能答对引来的惊叹，看他课间趴在桌子上补觉时安静的侧脸，看他和朋友笑闹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的痞气……

一点一滴，汇聚成河，无声无息地，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知道自己完了。

这场名为“陆沉”的无声风暴，在她心里，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