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韩瑾昀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指着我的戏服冷笑:"方锦瑟,你一个唱戏的,
如何配得上王府正妃之位?今日起,你搬去别院,不得擅自离开。"我攥紧袖中的戏曲腰牌,
指尖发白。三月前大婚,他曾说喜欢我的戏腔,说我唱《贵妃醉酒》时的身段最美。
如今侧妃林若兰入府,我成了"玷污门楣"的戏子。连正妃的体面都不给。
侧妃娇笑着走上前,挽住世子的手臂:"姐姐,戏子就该在戏台上,何必占着正妃之位?
"她转向世子,嗓音娇媚:"世子,不如让姐姐给诸位宾客唱段戏助兴?
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锦瑟班的真功夫。"满堂哄笑。有人附和:"对啊,
听说方姑娘的戏腔一绝,正好开开眼界!"有人讥讽:"戏子就该唱戏,端什么正妃的架子!
"世子也不阻止,眼中满是冷漠。他转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一丝讽刺:"锦瑟,
既然诸位都想听,你就唱一段吧。也算为今日的宴席添些彩头。"我看着他,心如刀绞。
"世子,可还记得,当初是你求父王赐婚?"他冷笑:"那时年少无知。如今想来,
实在有辱门楣。"年少无知。四个字,将我们三年的情谊全部抹杀。我深吸一口气,
抬头看向他:"世子既然嫌弃,何不直接休妻?何必如此羞辱?
"侧妃捂嘴偷笑:"姐姐这是要闹了?世子念旧情,留你正妃之位已是恩典。
"世子冷声道:"别院清净,你好好反省。若再不知进退,休书自然会送到。"我攥紧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疼,真的很疼。但比不上心里的疼。我转身离开宴席,
背后是嘲笑声和议论声。"戏子就是戏子,攀上高枝也是攀不住的。""世子纳侧妃才对,
怎么能娶个唱戏的当正妃?""听说她还想回娘家戏班,世子下令不许接济,
真是丢尽王府的脸!"我回到别院,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管家按侧妃的吩咐,克扣了我的月例,连柴火都不够烧。我坐在冰冷的床上,
看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说过的话:"锦瑟,戏子不低贱。我们锦瑟班,
祖上曾为朝廷传递情报,立过大功。你要记住,技艺在身,走到哪里都能昂首挺胸。
"祖父说的对。戏子又如何?我技艺高超,何必受这委屈?我站起身,开始收拾行囊。
既然世子嫌弃,那我便回戏班。这王府,我待不下去,也不屑再待。就在这时,
窗外传来极轻的声响。我警觉地转身,看到一个黑衣人翻墙而入。他身形矫健,落地无声,
显然是个高手。我下意识地摸向袖中的银针——这是戏班防身的暗器。
黑衣人压低声音:"方姑娘别紧张,在下奉命而来,并无恶意。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密旨:"在下李安,奉圣上之命,有要事相求。
"我看着那密旨,心中一惊:"朝廷找我?"李安点头,神色凝重:"方姑娘,
想必你也听说了,叛将顾临渊投敌一事。"我点头。顾临渊,朝廷名将,
三月前突然投奔敌国,带走了我军大量军事机密。朝廷追杀不成,他如今在敌国宫廷任职,
深得敌国皇帝信任。李安继续道:"顾临渊投敌后,敌国军力大增,边境屡屡告急。
朝廷派出数批刺客,都无功而返。""敌国宫廷守卫森严,外人根本无法接近。
""但顾临渊有个弱点——他酷爱戏曲,尤其喜欢听女主唱的青衣。"他看向我,
眼中带着期盼:"方姑娘,你的锦瑟班曾为朝廷传递情报,立过大功。如今国难当头,
还请姑娘出山,带戏班潜入敌国宫廷,借演出之机,刺杀顾临渊。"我愣住了。刺杀叛将?
潜入敌国宫廷?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李安见我犹豫,低声道:"姑娘,
顾临渊认得你的戏班。三年前,你们曾在边境为朝廷传递情报,他当时就想斩草除根。
如今他投敌,你们的名字已经在他的暗杀名单上。"我心中一凛。原来如此。
即便我不接这个任务,顾临渊也不会放过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看向李安,
缓缓开口:"如果我接下这个任务,需要什么条件?
"李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姑娘需要带戏班乔装成流浪戏班,进入边境城镇。
然后想办法争取到敌国宫廷演出的机会。顾临渊每月都会参加宫廷宴席,
你们有三次机会接近他。""三次机会后,若还未成功,你们必须撤离。朝廷会派人接应。
"我沉吟片刻:"刺杀成功后,朝廷如何保证我们的安全?
"李安从怀中掏出另一份密旨:"圣上承诺,任务成功后,你将被封为女国师,
统领新设的'女影司',专司谍报暗杀之事。你的戏班成员,也会得到朝廷庇护和封赏。
"女国师。女影司。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机会。我看向窗外的王府,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世子嫌我戏子身份,那我便回戏班。但这次,我要让他看看,
戏子也能做惊天大事。我接过密旨,声音坚定:"我接下这个任务。
"李安露出笑容:"姑娘果然义薄云天。三日后,在下会在城北的茶馆等你,
届时会交给你敌国宫廷的详细情报。"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我攥紧手中的密旨,
深吸一口气。当夜,我收拾好行囊,趁着夜色离开了王府。没有人阻拦,甚至没有人发现。
我对于这座王府,已经无关紧要到这种地步。我连夜赶回城南的锦瑟班。
戏班坐落在小巷深处,门口挂着褪色的灯笼。我推开门,秦姨正在院子里练琴。看到我,
她惊喜地站起身:"锦瑟?你怎么回来了?"我走上前,将密旨递给她:"秦姨,
我接了个任务。"秦姨展开密旨,脸色一变:"刺杀叛将顾临渊?锦瑟,
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我点头:"我知道。但顾临渊已经把我们列入暗杀名单,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就在这时,小满从侧厢冲出来:"师姐回来了!
"他看到我手中的密旨,眼睛一亮:"刺杀叛将?太好了!我早就想为国出力了!
"秦姨皱眉:"小满,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小满拍着胸脯:"怕什么!
我们锦瑟班祖上就是为朝廷传递情报的,如今国难当头,怎能退缩?"我看着他们,
心中涌起暖流。这就是我的戏班。我的家人。我深吸一口气,环顾院中的其他成员:"诸位,
我知道这个任务很危险。但顾临渊已经把我们列入暗杀名单,我们退无可退。
""我不强求大家跟我一起去,但如果有人愿意,我会尽全力保护大家的安全。
"秦姨叹了口气:"锦瑟,你都这么说了,我们怎么能不跟你去?"她站起身,
拍了拍我的肩膀:"当年你祖父带我们传递情报时,就说过,戏子也有戏子的尊严。
如今你要证明这一点,我们当然支持你。"小满也点头:"师姐,你说怎么做,
我们就怎么做!"其他戏班成员也纷纷表态:"我们都愿意跟你去!""戏子也能为国出力!
"我眼眶发热,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诸位信任。从今日起,我们开始准备。
"我展开李安给的情报,开始部署:"顾临渊酷爱戏曲,我们要乔装成流浪戏班,
先在边境城镇演出,打响名声。然后想办法争取到敌国宫廷演出的机会。
""刺杀需要精心布局。我会将机关藏入戏服,秦姨负责用琴音传递暗号,
小满负责护卫和断后。"我看向其他成员:"我们要排练一出《天女散花》。
在最后一场演出时,我会借'天女散花'的机关,将毒箭射向顾临渊。
"秦姨皱眉:"可顾临渊身边一定有高手护卫,我们如何逃脱?"我冷笑:"戏班最擅长的,
就是制造混乱。我会在彩带中藏入烟雾弹,射出毒箭的瞬间引爆,趁乱撤退。
"我看向小满:"小满,你负责在后台准备逃生路线。一旦得手,我们立即撤离。
"小满点头:"明白!"我深吸一口气:"从今日起,我们每日苦练。这次任务,
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证明——"我顿了顿,声音坚定:"戏子也能守国卫民。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技艺在身,走到哪里都能昂首挺胸!"众人齐声应道:"是!"那一夜,
我在戏班的练功房里,重新穿上了戏服。镜中的自己,眼神坚定,再无半分犹豫。
世子说我有辱门楣。那我就用实力证明,戏子不低贱。三日后,我会带着戏班,
踏上这条九死一生的路。而当我归来时,世子只能跪下,称我一声——国师。
回到戏班的第三日,我在后台挂起了一张敌国宫廷的地形图。秦姨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茶,
看见那张图时脚步一顿。"锦瑟,你真要去?"她声音发颤,"那可是敌国宫廷,
叛将顾临渊身边都是高手,我们这些唱戏的……"我接过茶盏,
目光落在地图上标注的"宴会厅"三个字:"秦姨,你教过我,戏曲不只是唱念做打,
更是观察人心。"我转身,看向她的眼睛:"我们要把戏演到敌国宫廷里去。
"秦姨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心意已决,我便陪你走这一遭。"接下来的七日,
整个戏班陷入了疯狂的训练。我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在排练场中央摆了一张长桌。
"从今日起,我们学的不只是戏,还有暗语。"我拿起一把折扇,做了个"云手"的动作,
"这个动作,代表'明日动手'。"小满接过扇子,皱着眉头比划了好几遍:"师姐,
这个动作幅度要多大?万一我在台下看不清怎么办?""动作要自然,融入戏曲之中。
"我示范了一遍,"看,就像唱《贵妃醉酒》里的这一段,云手三圈,最后一圈停顿半拍。
"小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后退三步'呢?""撤退。"我一字一顿,
"'旋身'是'有危险','抛袖'是'计划有变','抖袖'是'敌人靠近'。
"我一边说,一边将这些动作写在纸上,分发给每个人:"这些暗语,每个人都要记熟。
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差错。"琴师阿成擦了擦汗:"班主,
这些动作和咱们平日唱戏的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于,"我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
"平日唱戏,错了可以重来。但这次,一旦出错,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的手颤了颤:"我明白了。"排练场里安静了。我看着他们,继续道:"还有,阿成,
你的琴音也要改。"阿成一愣:"琴音?""对。"我走到古琴前,
"我们要将琴音也变成暗号。商音急促,代表'准备动手';徵音拖长,
代表'暂缓行动';羽音轻缓,代表'一切顺利'。"秦姨在一旁点头:"锦瑟说得对。
当年你祖父就是这么做的,用琴音传递军情,从未失手过。"阿成深吸一口气:"班主放心,
我一定练好!"接下来的几日,整个戏班都在苦练。我在后台改造彩带机关,
将细竹条削成箭矢,裹上黑布,藏在彩带的夹层里。秦姨研究琴谱,
将每个暗号对应的音符标注清楚。小满带着几个武生练习快速撤退,一遍遍模拟突围的路线。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站在月光下,练习"天女散花"的动作。彩带在空中绽开的瞬间,
要保持身形平稳,手腕暗发力,才能让箭矢射得又准又快。我练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手腕酸痛,才停下来。秦姨端着热水走过来:"锦瑟,歇会儿吧。
你这几日都没好好睡过。"我接过水,喝了一口:"秦姨,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秦姨沉默片刻:"锦瑟,你祖父临终前说过,戏子不低贱,技艺在身,
走到哪里都能昂首挺胸。你现在要做的,正是证明这一点。"我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彩带。
秦姨拍了拍手:"都听班主的,咱们戏班从祖上就为朝廷办过事,这次也一样。
"她走到古琴前坐下,抚了一下琴弦:"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搏一次。"我看着她的背影,
鼻子一酸。戏班二十三人,无一人退缩。第十日,我拿到了密使李安送来的通关文牒。
"这是流浪戏班的身份,可以让你们进入边境城镇。"李安将文牒递给我,
又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毒药,涂在箭矢上,见血封喉。"我接过瓷瓶,沉甸甸的。
"叛将顾临渊投敌后,驻扎在敌国京城,很少外出。"李安展开一张地图,"唯一的机会,
是敌国皇帝三个月后的寿宴。他喜好戏曲,必会召集戏班演出。
"我盯着地图上的红点:"三个月……够了。""方姑娘,"李安眼神复杂,
"此去九死一生,你可曾后悔?"我想起世子在宴会上的冷笑,想起侧妃的嘲讽,
想起别院里无人问津的日子。"不后悔。"我抬起头,"他们说戏子玷污门楣,
我便让他们看看,戏子能做什么。"十五日后,我们一行二十三人乔装成流浪戏班,
进入了边境城镇。城镇叫青石镇,是边境最大的集市,人来人往,商贾云集。
我们挑了个热闹的茶楼前,搭起了简陋的戏台。"来来来,锦瑟班今日开台!
"小满扯着嗓子喊,"京城来的名角儿,不要银子,只求口饭吃!"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我在后台整理戏服,手心全是汗。这是第一次试探。如果顺利,我们就能打响名声,
吸引敌国官员的注意。如果不顺利……我不敢多想。秦姨走过来,握了握我的手:"锦瑟,
别怕。就当是平日唱戏。"我深吸一口气,换上青衣戏服,踏上了戏台。秦姨的琴音响起,
悠扬婉转。我开腔唱《长生殿》,声音清亮,回荡在小镇的街道上。
台下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都被我的唱腔吸引。唱到"七月七日长生殿"时,我抬起水袖,
做了个"云手"的动作——这是暗号,告诉大家"一切顺利"。台下的小满看见了,
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折戏唱罢,我谢幕下台。台下掌声雷动,围观百姓纷纷叫好。
"唱得好!""这才是正经的京城戏班!"有人丢了铜板,也有人递来馒头和水。
小满忙着收拾,我却注意到,茶楼二楼的窗口,有几个穿着锦袍的人正盯着我们。
我心头一紧。就在我们收拾戏服准备离开时,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这位姑娘的戏,唱得好生熟悉。
"我心头一紧,抬头看去,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站在茶楼二楼,正俯视着我。那双眼睛,
冷得像刀子。是叛将顾临渊的副将,杜明川。秦姨琴音一顿,我知道她也认出了对方。
"承蒙夸奖。"我强作镇定,朝他盈盈一礼,"小女子自幼学戏,或许大人在京城见过。
"杜明川眯起眼睛:"京城?你是……京城的戏班?"我心跳如雷,
脸上却笑得从容:"正是,因战乱流落至此,只能沿街卖艺糊口。"他盯着我看了许久,
忽然笑了:"有意思。顾将军正缺一个戏班助兴,你们可愿去?"这是机会,也是陷阱。
我看了秦姨一眼,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小女子求之不得。"我再次行礼,
"只是不知将军府在何处?""不在将军府。"杜明川转身,"敌国皇帝寿宴在即,
顾将军需为皇上备一出好戏。你们随我进京,若唱得好,赏银少不了。"我垂下眼帘,
遮住眼中的杀意。天助我也。三日后,我们随杜明川的车队进入了敌国京城。
京城比我想象中更加繁华,街道宽敞,店铺林立,完全看不出战争的痕迹。
我们被安置在一座客栈里,杜明川派了两个兵丁守在门口,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当晚,
秦姨敲开我的房门。"锦瑟,咱们被盯上了。"她压低声音,"杜明川一直让人跟着,
恐怕他认出咱们了。"我走到窗边,看见客栈对面屋顶上有个黑影。"认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