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我攥着那张边缘发皱的纸条踏进拾光咖啡屋时，指尖还在发烫——林哲的字迹像小石子，在我心里压了六年，现在终于要见光了。

刚推开门，就看见林哲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美式没动过，杯壁凝着水珠，他手里也捏着一张纸条，看见我的瞬间，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苏晚，你终于来了！」

我的心跳撞得肋骨发疼，刚要走过去。

沈笑言突然从吧台后探出头，白衬衫袖口挽得整齐，手里端着两杯泛着柠檬香的饮品，笑容堆得恰到好处。

「正好，你们都在！刚调好‘初遇’特调，记得吗？当年苏晚第一次来，打翻了你的咖啡，你不仅没生气，还帮她擦——多好的回忆啊。」

他把杯子放在我们面前，柠檬的甜混着蜂蜜的香飘过来，我却盯着他放在吧台上的手——指缝里还沾着点淡黄色的粉末，和那天“夏夜晚风”里加的合欢花干一模一样。

林哲看着我手里的纸条，喉结动了动。

「你也找到当年的纸条了？」

「我妈出院后，我翻旧箱子找着的，上面写着‘等我回来’，可沈笑言当时说，你看了纸条说‘不想等了’，还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林哲。」

沈笑言的手突然搭在我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像块石头压得我难受。

「过去的事别提了，先尝尝咖啡。」

「苏晚，你还记得吧？当年林哲帮你擦完咖啡，就说‘以后别这么冒失’，语气冷得很，我还以为他讨厌你呢。」

「不是的！」

林哲猛地站起来，椅子差点倒在地上。

「我当时说的是‘以后小心点，别烫到自己’，还帮你点了杯热牛奶——沈笑言，你为什么要改我们的话？」

沈笑言的手从我肩膀上滑下来，指尖在杯沿蹭了蹭，笑容淡了几分。

「我改？可能是时间久了，记混了吧。」

他转身想躲进吧台，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他手腕上那道高中时护我留下的疤痕还在，可现在摸起来，比咖啡杯壁还凉。

「沈笑言，」

我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里的颤抖藏不住。

「毕业那天，你是不是换了林哲给我的纸条？还有‘夏夜晚风’里的合欢花，你是不是故意加的，想让我忘了他？」

他的瞳孔缩了缩，像被强光刺到，随即扯出个笑。

「苏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们是最好的发小，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想挣开我的手，我却攥得更紧，指腹蹭过他手腕的疤痕。

「那你手机里的照片呢？为什么只有我哭的背影，没有林哲的正面？还有昨天晚上，你为什么突然去我家？」

「我——」

他刚要开口，咖啡屋的门突然被推开，三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胸前的徽章闪着冷光，径直走向吧台。

「请问谁是沈笑言？接到举报，这家店使用未经检疫的食材，还涉嫌添加非食用物质。」

沈笑言的脸瞬间白了，他用力甩开我的手，指节泛白。

「误会，都是误会！我跟你们去办公室说。」

路过我身边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淬了冰的针。

「苏晚，你就这么想毁了我，跟他走吗？」

我愣在原地，林哲走过来，掌心轻轻覆在我发颤的手背上。

「别怕，我们把事情弄清楚。」

他看着沈笑言走进办公室的背影，眉头皱得很紧。

「我出国前，特意把家里备用钥匙给了他，让他帮我照顾你，现在想想，他从那时候就没安好心。」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隐约的争执声。

我盯着面前的“初遇”特调，柠檬的香变得刺鼻——杯底沉着点淡黄色的粉末，和沈笑言指缝里的一模一样。

林哲突然指着吧台后的货架。

「苏晚，你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透明玻璃罐里装着满满的合欢花干，标签上的字像小刺：「用于特调，可淡化特定记忆。」

原来那些模糊的回忆、想不起来的细节，全是他用这种东西一点点磨掉的。

我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指腹传来的疼压不住胸口的火气，连呼吸都带着涩味——罐子里的花干在灯光下晃，像无数个被藏起来的谎言，堵得我喉咙发紧。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沈笑言手里拿着份文件，脸上堆着若无其事的笑。

「没事了，是举报错了。」

他走到我们面前，把一杯泛着诡异淡紫色的饮品放在桌上。

「这杯‘和解’特调，算我赔罪。」

我看着那杯东西，胃里一阵翻腾。

「沈笑言，」

我抬起头，视线里的他有点模糊。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脸瞬间沉下来，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朋友？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

他的声音带着扭曲的激动，脖子上的青筋跳得明显。

「我守了你这么多年，你眼里只有他！我以为把他的消息藏起来，你就会留在我身边——」

「你放开她！」

林哲一把掰开他的手，把我护在身后，胳膊绷得笔直。

「沈笑言，你醒醒，感情不是靠骗来的！」

沈笑言看着我，眼里的偏执像要溢出来，连眼角都红了。

「苏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骗你了——」

「不必了。」

我看着他手腕上的疤痕，突然觉得那道曾经让我心疼的印记，现在只剩陌生。

我拉着林哲的手，快步走出咖啡屋，阳光落在身上，却暖不了心里的冷——那个曾经为我挡野狗、陪我哭的人，终于在我面前，露出了最狰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