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系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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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的消息传来时,苏桃正盘腿坐在自家客厅的地毯上,拼一幅三千块的星空拼图。

父亲苏明远拿着手机,语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急切:“桃桃,沈家!是沈家!沈肆那孩子……是有点小毛病,不爱说话,但人品家世没得挑!你嫁过去,咱们家这关就算过去了!”

苏桃捏着一块深蓝色的拼图,准确无误地按进天鹅绒般的夜空里,头也没抬:“哦,就是那个二十七年来,没人听他开过口的沈家继承人?”

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好奇,听不出丝毫抗拒。

母亲在一旁红着眼眶:“桃桃,委屈你了……”

“不委屈啊,”苏桃终于抬起头,笑得没心没肺,“长得帅吗?”

苏明远赶紧翻出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面容清俊至极,眼神却疏离,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啧,”苏桃吹了个口哨,“值了。”

至于缄默症?没关系,她一个人能说两个人的话。

至于爱情?联姻而已,谈爱多伤钱。哦不,是伤感情。

婚礼盛大得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沈肆全程面无表情,配合完成所有流程,交换戒指时,他的指尖冰凉,触之即离。司仪宣布礼成,他微微颔首,对新娘,亦像对满场宾客。

新房就是沈肆在老宅的卧室,极大,极空旷,冷色调,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整洁得像无人居住的样板间。唯一格格不入的,是苏桃那几个塞得鼓鼓囊囊、印着卡通图案的行李箱,正大剌剌地堆在客厅中央,拉链都没完全拉上,露出里面柔软衣料的一角。

沈肆的目光在那堆行李上停留了一瞬,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终究没说什么。他径直走向书桌,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邮件,将苏桃彻底晾在了一边。

苏桃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开始收拾。她哼着不成调的歌,把衣服一件件挂进空了一半的衣柜,将带来的毛绒玩偶摆在冷硬的皮质沙发上,色彩鲜艳的抱枕丢得到处都是,还拿出一串星星形状的小串灯,琢磨着挂在哪里比较好。

她像一股突如其来的、喧闹的暖流,强硬地注入这片冰冷沉寂的空间。

收拾间隙,她凑到沈肆书桌旁,拿起他放在手边的水杯看了看——里面是清水。

“沈先生,你喜欢喝什么呀?咖啡?茶?奶茶?”她叽叽喳喳,“我跟你说,我煮奶茶可好喝了,改天给你露一手!”

沈肆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半秒,然后拿起旁边的便签本,钢笔划过纸面,递过来两个字:【不用。】

字迹瘦硬,带着一股冷峭。

苏桃拿起便签纸,翻来覆去看了看,小声嘀咕:“字还挺好看。”

沈肆:“……”

她放下便签,又注意到他手边另一个厚厚的、封面是黑色皮革的笔记本。她下意识伸手想拿:“这是什么?”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沈肆,动作却快得出奇,猛地抬手按住了笔记本,力道之大,让苏桃的手僵在半空。

他抬起头,第一次,目光直直地撞入苏桃眼中。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全然的、戒备的冷。

苏桃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秘密。我不看就是了。”

她转身继续去折腾她那堆东西,嘴里哼的歌换了一首,跑调跑得更厉害了。

沈肆看着她的背影,按在笔记本上的手,缓缓松开,指尖却微微蜷起。

夜幕再次降临。

苏桃心大,在新环境的第一晚居然也睡得挺沉。直到后半夜,她被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惊醒。

声音来自旁边沙发。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见沈肆蜷缩在沙发上(他坚持睡沙发,把床让给了她),身体紧绷,额头沁出大颗的汗珠,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极力挣扎,却发不出任何有效的呼救。那张平日里冷峻的脸,此刻写满了孩童般的惊惧与痛苦。

是做噩梦了。

苏桃心头一紧,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沙发边蹲下。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不太熟练地、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节奏缓慢。

见他似乎没有好转,依旧深陷在梦魇里,苏桃想了想,用极轻极柔的声音,哼唱起一首模糊的、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名字的摇篮曲。调子简单,重复,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睡吧……睡吧……”

拍抚和哼唱不知持续了多久,沈肆紧绷的肌肉似乎慢慢松弛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

就在苏桃以为他平静下来,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忽然,一个极其嘶哑、破碎,几乎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气音,艰难地挤了出来。

“…别…走……”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房间里。

苏桃拍抚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睛猛地瞪圆了。

下一秒,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噌地跳了起来,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丫子就往门外冲,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声音因为惊慌而劈了叉: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我老公……我老公他诈尸啦!!!”

寂静的沈家老宅,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彻底划破了安宁。

门外走廊传来急促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陈伯惊慌的询问:“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苏桃一把拉开门,顶着一头睡得乱翘的头发,身上睡衣歪歪扭扭,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指着屋内,语无伦次:“陈伯!他、他说话了!沈肆他刚才说话了!就、就‘别走’两个字!声音可哑了!是不是……是不是那什么……回光返照?”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小脸吓得煞白。

陈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甚至顾不上礼节,越过苏桃就往房间里冲。跟他一起赶来的还有两位常年驻守在沈家的家庭医生。

房间里,沈肆已经坐了起来,靠在沙发背上。落地灯被陈伯匆忙间按亮,明亮的光线驱散了昏暗,也照亮了他苍白脸上那一丝罕见的、未及收敛的怔忪和茫然。他似乎也被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惊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

“少爷!您……您刚才真的开口了?”陈伯声音颤抖,老泪纵横,几乎是扑到沙发前。

两位医生也迅速上前,拿出听诊器和各种便携仪器,准备做初步检查。

沈肆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眉头微蹙,那点茫然迅速被惯常的冷寂覆盖。他抬眼,目光越过激动的陈伯和忙碌的医生,落在了门口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苏桃正扒着门框,探进半个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里面混合着残留的惊恐和旺盛的好奇心。接触到他的目光,她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我、我就是太惊讶了嘛……”

沈肆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苏桃莫名觉得,里面似乎少了点之前的绝对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移开视线,抬手,对两位医生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医生们动作一顿,看向陈伯。陈伯擦了擦眼泪,连忙示意医生先退开些。

沈肆拿过旁边的便签本和钢笔,低头快速写了几行字,撕下,递给陈伯。

陈伯接过,念出声:“我没事。只是……梦话。打扰大家休息,抱歉。”

念到“梦话”两个字时,陈伯的语气有些迟疑,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他深知沈肆的性子,不敢多问,只是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少爷您感觉怎么样?喉咙有没有不舒服?”

沈肆摇了摇头。

苏桃蹭到床边坐下,双脚悬空晃荡着,视线一直没离开沈肆:“真的只是梦话吗?可我听着挺清楚的啊……”她歪着头,试图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破绽,“沈先生,你是不是其实会说话,就是懒得理我们?”

沈肆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拿起笔,又写了一张纸条,直接递向她。

苏桃接过来,上面写着:【你想多了。】

字迹依旧稳定冷峻。

“好吧,”苏桃把纸条折了折,塞进睡衣口袋,像是收藏什么宝贝,“不过,你声音其实……没那么难听。”她试图安慰,虽然用词有点诡异。

沈肆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陈伯和医生见沈肆确实没有大碍,而且明显不想被打扰,便叮嘱了几句,恭敬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苏桃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重新靠回沙发背、闭目养神的沈肆,刚才他那个破碎的“别走”和此刻的沉寂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心里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

“喂,”她忍不住开口,“你刚才……是做噩梦了吗?”

沈肆眼睫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

“梦到什么了?怪物?还是……坏人?”苏桃发挥着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我小时候也老做噩梦,梦见考试一道题都不会,吓死了。后来我妈就给我唱摇篮曲,就是刚才我哼的那个,虽然我记不全调子了,但好像有点用?”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指望沈肆回应。

“下次你再做噩梦,我就还给你唱,怎么样?免费的!”她拍着胸脯,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沈肆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她。灯光下,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着点点光晕,深不见底。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写字。

只是那么看着她。

苏桃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沈肆却移开了目光,重新闭上眼,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但苏桃却莫名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没有那么冰冷刺骨了。

她打了个哈欠,重新滑进被窝,咕哝道:“好吧,不吵你了……晚安,沈先生。别忘了我的溏心蛋……”

声音渐渐低下去,呼吸变得绵长。

沙发上,沈肆在黑暗中睁开眼,听着床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许久,抬起手,极其缓慢地、生疏地,模仿着刚才苏桃拍他背的节奏,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臂。

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

苏桃是被阳光晒醒的。她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沙发已经空了,薄毯叠得整整齐齐。

她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闻到餐厅传来食物的香气。

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早餐。沈肆坐在主位,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正慢条斯理地看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仿佛昨夜那个在梦魇中脆弱呜咽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苏桃蹦跶过去,在自己位置坐下,眼睛一亮:“哇!溏心蛋!”

她面前的盘子里,果然躺着一枚完美的溏心煎蛋,蛋白边缘焦黄,蛋黄将凝未凝。

她拿起叉子,迫不及待地戳破蛋黄,看着金色的蛋液流淌出来,满足地眯起眼。她一边吃,一边偷偷打量沈肆。

他吃得安静而迅速,动作优雅,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完新闻,他放下平板,拿起手边的杯子——里面依旧是清水。

苏桃想起昨晚的事,咬着叉子,试探地问:“沈先生,你喉咙……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喝点蜂蜜水润润?”

沈肆动作一顿,抬眼看她,摇了摇头。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便签本,写了一句,推到餐桌中间。

苏桃好奇地凑过去看。

【今天我会晚归。不必等我。】

字迹依旧简洁。

“哦,”苏桃点点头,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好吧,那我自己玩。”

沈肆看了看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又低头写了几个字,再次推过来。

【可以让司机带你出去逛逛。】

苏桃看着那行字,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我想去哪里都可以?”

沈肆颔首。

“太好了!”苏桃欢呼一声,差点打翻手边的牛奶杯。

沈肆看着她在椅子上雀跃的样子,阳光在她毛茸茸的发顶跳跃,像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他沉默地拿起清水杯,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试图发出声音时,那陌生而艰涩的灼痛感。

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