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案很小,刻在斑驳的木漆之下,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沈晏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着那个冰冷的刻痕。
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指尖窜遍全身。
错不了。
就是这里。
可门锁着,周围也没有人。
这算什么联络点?
沈晏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三年的商场沉浮,让他养成了凡事三思的习惯。
他没有再尝试强行闯入,而是退到街对面的一个拐角,将车停在阴影里,静静地观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日头从正当空,渐渐偏西。
破败的茶楼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就像一座沉默的坟墓。
沈晏的耐心在一点点被消磨。
难道是那个老先生骗了他?
就在他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茶楼门口。
车窗是深色的,看不到里面。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身形高瘦,面容冷峻,一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他走到茶楼门口,并没有去开那把大锁,而是抬起手,在门板上,以一种奇特的节奏,敲击了五下。
三长,两短。
沈晏屏住了呼吸。
片刻之后,那扇紧闭的木门,竟然从里面,无声地打开了一道缝。
男人侧身闪了进去,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场幻觉。
沈晏的心脏狂跳起来。
原来,这才是进门的方式。
他死死记住了那个敲门的节奏。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那个黑衣男人又从里面走了出来,上车,迅速离去。
沈晏没有立刻行动。
他继续等。
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旧巷里彻底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人靠近那家茶楼。
他才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站在那扇斑驳的木门前,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门后,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可能是答案,也可能是深渊。
他没有退路。
沈晏抬起手,模仿着那个黑衣男人的动作,在门板上敲击起来。
三长。
两短。
咚……咚……咚……
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紧张地等待着。
一秒。
两秒。
十秒。
门内,毫无反应。
难道是节奏不对?还是说,这个暗号有时效性?
沈晏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准备再试一次。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一个极轻微的,仿佛齿轮转动的声音。
“吱呀——”
那扇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门缝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一股混杂着陈年茶香和霉味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沈-晏没有犹豫,侧身挤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自动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眼前,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下意识地想去摸手机,却发现自己所有的感官,在踏入这里的瞬间,都被无限放大了。
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能闻到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更能感觉到,在黑暗的深处,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那道目光,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
“谁让你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仿佛生锈的铁器在摩擦。
“一个姓白的老先生。”沈晏强压住内心的惊骇,沉声回答。
“白老头?”那个声音里带了一丝意外,“他让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人。”
“找谁?”
沈晏顿了顿,他不知道该说“姜然”,还是那个他一无所知的真名。
“一个女人。”他选择了最模糊的说法。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充满了不屑和嘲弄。
“天下女人何其多,我们这,可不是婚姻介绍所。”
“她留下了一样东西。”沈-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屏幕上是他早就拍下的木雕鸟的照片,“是这个。”
手机屏幕的光亮,驱散了周围一小片黑暗。
沈晏也终于看清了对方。
那是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比藏木阁的白老先生还要苍老,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浑浊不堪,似乎已经瞎了。
瞎眼老人并没有“看”手机屏幕,只是将头微微侧向这边。
“血沉木的‘寻踪羽’……原来是她。”老人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知道她?”沈晏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知道。”老人点了点头,“家族的叛逃者,唯一的继承人。三年前,她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一切,躲到了外面。”
唯一的继承人……
叛逃者……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沈晏的心上。
他爱了三年的女人,竟然背负着这样沉重的身份。
“她现在在哪里?”沈晏急切地追问。
“她回来了。”
“回来了?”
“就在昨天。”瞎眼老人慢慢地说,“家族出了大事,她不得不回来,继承她本该继承的一切。至于你……”
老人转向沈晏的方向,那双浑浊的眼珠里,仿佛闪过一丝怜悯。
“……你只是她那场短暂的、不切实际的美梦。现在,梦醒了。”
沈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不信!”他低吼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很快就知道了。”老人咧开嘴,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诡异的笑容,“有人想见你。”
话音刚落。
茶楼的内堂,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
一个身影,从灯光后,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下午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冷峻男人。
他一步步走到沈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晏,建筑设计师,三十二岁,孤儿,凭自己的能力创办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设计公司。三年前,在一次画展上,偶遇了化名为‘姜然’的苏家大**,苏瑾。”
男人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报出了他的全部信息。
仿佛在念一份档案。
“你调查我?”沈晏的拳头,瞬间攥紧。
“我们调查每一个,试图靠近苏家的人。”男人冷冷地说,“尤其是,像你这样,让大**犯了糊涂的‘麻烦’。”
男人的名字叫林墨。
是苏家的护卫统领,也是苏瑾最忠心的手下。
“大**已经回来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爱情游戏。”林墨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拿着这个,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出现。就当这三年,是一场梦。”
林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扔在了沈晏脚下。
支票在地上打了个旋,停了下来。
上面的数字,是一长串的零。
足够一个普通人,挥霍几辈子。
沈-晏看都没看那张支票一眼。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林墨。
“我要见她。”
“你没资格。”
“我要见她!”沈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林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看来,你是不想体面地走了。”
他缓缓抬起了手。
就在这时,那个瞎眼老人突然开口了。
“林墨,让他去吧。”
林墨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老人。
“三爷?”
“让他去。大**需要一个了断。也需要让他……彻底死心。”老人的声音,幽幽地在黑暗中回荡。
林墨沉默了片刻,最终放下了手。
他看着沈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好。我带你去见她。”
“但是,见了之后,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