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指着小三说,你这捡破烂的眼光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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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坐了一天一夜。

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终于,在一个叫“青川镇”的小站,我们下了车。

一股潮湿的、带着泥土和青草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和我们离开的那个大城市,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天很蓝,云很白,连太阳都好像更温和一些。

火车站很小,只有一个出口。

我妈拉着我,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个汽车站。

“还要坐车?”我小声问。

“嗯,外婆家在山里,还要坐一个小时的班车。”

我妈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她的眼神,却一直望着远处的青山,有些出神。

班车很破旧,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挑着担子、提着篮子的乡民。

他们说着我听不太懂的方言,好奇地打量着我们母女。

我们的穿着,和这里格格不入。

我妈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我护在里面。

车子启动,一路颠簸。

窗外的风景,从低矮的平房,慢慢变成了连绵的青山和绿油油的稻田。

我的心,也随着这陌生的风景,一点点往下沉。

这里,就是我未来的家吗?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下。

“秦家坳的,到了!”司机扯着嗓子喊。

我妈拉着我下车。

眼前是一条泥土路,蜿蜒着伸进一片竹林里。

“妈,我们到了吗?”

“嗯,还要走一段山路。”

我看着那条看不到头的路,又看了看自己脚上不合时宜的小皮鞋,有点想哭。

我妈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

她蹲下来,帮我拍了拍裤腿上的灰。

“念念,怕吗?”

我摇摇头。

其实我怕。

怕这陌生的环境,怕这走不完的山路,更怕未知的未来。

但我不能说。

我妈已经够难了。

“不怕就好。”我妈站起来,重新拉起我的手,“走吧,外婆在等我们了。”

我们沿着泥土路,走进了竹林。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耳边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和我们的脚步声。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小村庄,出现在我们面前。

几十户青瓦泥墙的房子,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山坳里,屋顶上飘着袅袅的炊烟。

“那就是秦家坳。”我妈指着村子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怀念。

我们走进村子。

村口的大槐树下,坐着几个聊天的老人。

看到我们,他们都停下了话头,齐刷刷地看过来。

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是……是阿舒吗?”

我妈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着那个老奶奶,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三婆。”

她快步走过去,扶住那个被称为“三婆”的老人。

“哎哟,真是阿舒回来了!”三婆拉着我妈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这孩子,十几年了,总算舍得回来了!”

其他几个老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阿舒,这是你女儿吧?长得真俊。”

“你男人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提到“男人”两个字,我妈的脸色僵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忙,我带孩子先回来看看。”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狼狈。

三婆叹了口气,拍了拍我妈的手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回去吧,你妈天天念叨你。”

告别了村口的老人,我妈带着我,往村子深处走去。

外婆家在村尾,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看起来比村里其他的房子都要新一些。

院子门口,种着两棵高大的桂花树。

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阵清甜的香气。

院门是虚掩着的。

我妈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却迟迟没有推门。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她在害怕。

害怕面对自己的母亲,害怕让她失望。

“妈。”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神,对我勉强地笑了笑。

“念念,我们进去吧。”

她推开院门。

院子里很干净,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拿着水瓢给花浇水。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

当她看到我妈时,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水洒了一地。

“阿舒……”

老人嘴唇翕动,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妈。”

我妈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外婆。

“妈,我回来了。”

她把头埋在外婆的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妈哭。

不是无声的流泪,而是嚎啕大哭。

把这十几年在外的委屈、心酸,全都哭了出去。

外婆抱着她,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我的阿舒,回来就好。”

我站在一边,看着相拥而泣的她们,鼻子也酸酸的。

哭了很久,我妈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外婆拉着她,这才注意到我。

“这是……念念吧?”外婆的眼睛红红的,但看着我的时候,目光很温柔。

我妈点点头,把我拉到身前。

“念念,叫外婆。”

“外婆。”我小声地叫了一句。

“哎,好孩子。”外婆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颗糖,塞到我手里。

是一颗水果硬糖,糖纸都有些旧了。

“快进屋,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累坏了。”

外婆一手拉着我妈,一手拉着我,走进了屋子。

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家具虽然旧,但都擦得锃亮。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外婆让我们坐下,她去厨房倒水。

我妈环顾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眼神复杂。

“妈,我爸呢?”她问。

外婆端着水出来,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

“他……上山采药去了。”

我妈没再问。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外婆把水杯放在我们面前,坐在我妈身边,拉着她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

“瘦了,也憔悴了。”外婆心疼地说。

“没事,就是工作累。”我妈还是不肯说实话。

外-婆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从小就报喜不报忧。”

“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我妈沉默了。

外婆看着她,眼神里全是了然。

“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我妈的眼圈又红了。

她点了点头。

外婆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吵了就吵了,回来住下,这里才是你的家。”

“妈……”

“什么都别说了。”外婆打断她,“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给你们做饭。”

外婆不由分说地把我妈推进了浴室。

然后她又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

“念念,你也去,让你妈帮你洗。”

热水冲在身上,洗去了满身的疲惫。

我妈帮我擦干身体,换上她带回来的干净衣服。

她的情绪,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

等我们收拾好出来,外婆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

炒青菜,笋干烧肉,清蒸鱼,还有一个番茄蛋汤。

看起来很简单,但闻着特别香。

“快吃吧,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外婆给我妈夹了一块鱼肉。

我妈看着那碗鱼,眼神有些恍惚。

她默默地吃着饭,一句话也不说。

我也饿坏了,埋头扒着饭。

外婆家的米饭,比城里的好吃,又香又糯。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了。

吃完饭,外婆去收拾碗筷。

我妈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看着远山发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山里的夜晚,很安静,只能听到虫鸣。

一个高大黝黑的身影,背着一个背篓,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是外公。

他看到我妈,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

“阿舒回来了。”

他的声音,洪亮又爽朗。

“爸。”我妈站起来。

外公放下背篓,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来就好。”

他的话不多,但眼神里的关爱,是藏不住的。

外婆从屋里出来,看到外公,嗔怪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多找了几味药。”外公笑着,从背篓里拿出一串红得发紫的野果,“看,给念念带的。”

他把那串叫“捻子”的野果递给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妈。

我妈点点头。

我才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外公。”

“一家人,客气什么。”外公爽朗地笑着。

晚上,外婆把二楼的一间房收拾了出来,给我们母女住。

房间很干净,被子有阳光的味道。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却意外地没有失眠。

或许是太累了。

半夜,我被一阵压抑的哭声惊醒。

我睁开眼,看到我妈坐在床边,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她的身上,显得那么孤单。

我知道,她在哭。

为她失败的婚姻,为她逝去的青春,也为她未知的将来。

我没有出声。

我只是悄悄地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她转过身,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念念,把你吵醒了。”她的声音沙哑。

我摇摇头,把脸埋在她的怀里。

“妈,别怕,有我呢。”

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

我只是觉得,这一刻,我应该这么说。

我妈抱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她在黑暗中,久久没有说话。

我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头发上。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我妈已经不在床上了。

我穿好衣服下楼,看到她正在院子里,帮着外婆摘菜。

晨光中,她的脸上没有了昨夜的脆弱。

她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

吃早饭的时候,我妈突然对外公外婆说:

“爸,妈,我离婚了。”

外公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外婆的脸色也变了。

“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我妈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要留在青川镇,带大念念。”

屋子里一片死寂。

外公外婆看着她,眼神里有震惊,有心疼,但没有一丝责备。

良久,外公重重地放下筷子。

“不走就不走!”

“我秦山河的女儿,还怕养不活自己和外孙女?”

外婆也红着眼圈点头。

“对,不走了。家里有地,饿不着你们娘俩。”

我妈看着他们,眼圈也红了。

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就在这时,外公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我妈,眉头紧锁。

“阿舒,你这次回来,没惊动你大伯他们吧?”

我妈愣了一下。

“没有,我直接回来的。”

外公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凝重。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自语。

“爸,怎么了?”我妈察觉到不对。

外公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外婆,才缓缓开口。

“你大伯家的秦朗,前几年在外面做生意赔了,欠了一**债。”

“你大伯娘前阵子还来过,话里话外的,想让你爸把这栋楼卖了,给他儿子还债。”

我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