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的办事效率比我想象的要高。
半个时辰后,他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一小碟咸菜,还有一壶干净的热水。
甚至还找来了一小罐劣质的伤药。
我看着他头顶的金光,似乎亮了一些。
果然,跟对人,是能增长气运的。
“哪来的?”我问。
“回娘娘,奴才……奴才把下个月的月例,都预支给了管事太监。”陈安低着头,声音很小。
我点点头。
也算是个有脑子的。
知道用钱办事,而不是去偷去抢。
这种人,沉得住气。
我慢慢地喝着粥,胃里暖洋洋的。
身体有了力气,脑子也开始飞速运转。
我现在身处冷宫,行动受限,消息闭塞。
想要翻盘,必须要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陈安,就是我的第一只眼睛。
“陈安,你识字吗?”我放下碗。
他摇摇头。
“想学吗?”
他猛地抬头,眼里爆发出一种渴望的光。
在宫里,识字的太监,和不识字的太监,是两个阶级。
“想!奴才做梦都想!”
“好。”我站起来,走到墙边,捡起一块木炭,“从今天起,我教你。”
“你帮我做事,我给你前程。”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陈安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给我磕了一个响头。
“奴才陈安,愿为娘娘效死!”
他头顶的金光,又亮了一分。
我让他起来,开始教他写第一个字。
“魏”。
我的姓。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规律起来。
我每天教陈安读书写字,让他给我讲宫里的各种人事。
而我,则在暗中观察着每一个接近冷宫的人的气运。
送饭的宫女,身上是灰败的病气,我知道她活不过这个冬天。
巡逻的侍卫,头顶有桃花劫的粉色雾气,我知道他最近会因为女人惹上麻烦。
我像一个蛰伏的猎手,冷眼看着这一切。
我的身体在慢慢恢复,脸上的伤也结了痂。
那点紫色的凤气,越来越凝实。
而陈安,变化更大。
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瘸腿小监了。
他开始懂得如何与其他太监打交道,如何用最少的钱,换来最大的利益。
他的腰杆挺直了,眼神也变得有神。
头顶的金光,已经从最初的丝线,变成了一小片光晕。
我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这天,陈安照例给我送饭。
我叫住他。
“陈安,你去一趟司礼监,找一个叫王瑾的掌事太监。”
王瑾这个名字,是我从前任废后留下的遗物里找到的。
那是一本不起眼的册子,记录了宫里一些陈年旧事。
我看到了王瑾的名字,也“看”到了他灰黑色的气运里,藏着一丝对旧主的怨念和不甘。
陈安愣住了:“娘娘,王公公……他脾气古怪,谁都不见。而且,奴才只是个无名小卒,见不到他的。”
“你不用见他。”我递给他一张纸条,“你只要想办法,把这个交到他手上就行。”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
“兰因絮果,当年故人。”
兰因,是上上任皇后的闺名。
当年她被冤枉,打入冷宫,郁郁而终。
王瑾,是她当年的贴身太监。
陈安虽然不解,但还是把纸条小心地收好,点了点头。
“奴才这就去。”
他走后,我闭上眼。
眼前浮现出王瑾的样子。
他坐在屋里,一遍遍擦拭着一个旧了的木匣子。
他头顶的黑气很重,但里面,有一缕金线,始终没有断。
那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生机。
我的纸条,就是点燃这缕生机的火星。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傍晚,陈安回来了。
他脸色有点白,衣服也有些乱。
“娘娘,办……办妥了。”他喘着气,“奴才在司礼监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王公公出来。奴才冲上去,把纸条塞进了他袖子里,然后被他身边的护卫打了一顿。”
我扶他坐下。
“他看纸条了吗?”
“看了。”陈安点头,“他当时脸色就变了,盯着奴才看了好久,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我笑了。
这就够了。
一个在宫里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他看到了纸条,心里就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会去查。
只要他去查,就会发现当年的旧案,和我如今的处境,何其相似。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他会帮我的。
果然,从第二天起,我们的伙食明显变好了。
虽然还是素菜,但新鲜干净,偶尔还能见到一点荤腥。
送饭的宫女,也换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对我毕恭毕敬。
陈安身上的伤,也有人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
我知道,这是王瑾在示好。
他在告诉我,他入局了。
又过了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冷宫。
是太医院的院判,李济。
他是我还在当皇后时,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当年他被人排挤,是我力排众议,让他当上了院判。
我被废后,他也是第一个上书为我求情,结果被萧澈罚了半年俸禄的人。
我看到他头顶,有一团温润醇厚的金色光晕,如同药气,缓缓流转。
是个忠厚的好人。
他提着药箱,说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来给冷宫里的人看看病。
所有人都知道,“上头”是谁。
除了王瑾,没人有这个本事,能指使动太医院院判。
李济给我请了脉。
“娘娘,您……身体亏空得厉害。那毒虽然解了,但伤了根本,需要好生将养。”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敢看我,带着愧疚。
“有劳李院判了。”我淡淡地说。
“娘娘,您放心。微臣在一天,就会护您一天。”他压低声音,“王公公已经都跟我说了。以后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陈安,他会告诉我的。”
我点点头。
王瑾,李济。
文官,医官。
我在宫里的第一条人脉线,已经建立起来了。
这还不够。
我需要知道外面的消息。
需要一个能把我的影响力,延伸到宫外的人。
我看向皇宫的西北角。
那里,是禁军大营的方向。
我看到了一股冲天的赤金色光芒,如同一把利剑,直插云霄。
那光芒霸道,凌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气。
是兵戈之气,是将星之相。
大靖朝,要出一位不世出的名将了。
这个人是谁?
我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