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车祸去世的第三天，我登录了他的微信，给他女友苏念发了三个字：“我没事。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发送键上，

我的指尖颤抖得几乎要握不住这冰冷的机器。三秒钟，我只给了自己三秒钟的后悔时间。

然后，我按了下去。消息发送成功的那一刻，

我仿佛听见了地狱之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的声音。哥哥顾辰的葬礼是昨天办的。

苏念因为在国外做学术交流，没能赶回来。我们所有人都瞒着她，爸妈哭得肝肠寸断，

嘴里却重复着：“不能告诉念念，不能让她分心，她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我懂。

苏念是哥哥用命去爱的人，是他规划好的未来里，唯一的女主角。出事前的半小时，

他还在给我发微信，炫耀他给苏念买的周年礼物。半小时后，一辆失控的货车，

将他所有的未来，连同他自己，都撞成了碎片。他的手机，成了唯一一件还算完好的遗物。

警察交还给我们时，屏幕还亮着，上面是苏念发来的消息：“阿辰，

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一连十几条，充满了焦急与不安。

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追问的头像，我做了一个至今都不知道是对是错的决定。

我解锁了手机，用他的指纹。然后，我变成了他。“我没事”三个字发过去后，

苏念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我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慌乱中按了挂断。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喉咙。我打字回复：“在开会，不方便接。

”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哥哥是建筑设计师，加班开会是家常便饭。苏念很快回了信息，

字里行间都透着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我还以为……”她没有说下去，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盯着屏幕，

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这是一个开始，一个用谎言编织的地狱的开始。

我不知道这个谎言能维持多久，我只知道，我每多骗她一天，哥哥的“未来”，

就多延续了一天。我翻看着他和苏念的聊天记录，成千上万条，

记录着他们从校服到工作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昵称，那些只有他们才懂的暗语，

那些对未来的期许……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为了不露馅，

我必须学会像哥哥一样说话。我学他的语气，学他的标点符号，

学他在每句话结尾都喜欢加一个“～”的习惯。我甚至开始模仿他的生活。

他喜欢看科幻电影，我就把他书架上所有的科幻片都看了一遍。他喜欢听古典乐，

我就整夜整夜地循环播放巴赫和莫扎特。我把自己，活成了他的影子。爸妈看在眼里，

疼在心里。他们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把哥哥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我们一家人，心照不宣地，守着这个巨大的、摇摇欲坠的秘密。我每天最重要，

也最痛苦的事，就是和苏念聊天。我们聊她的学业，聊我的“工作”，聊未来的计划。

我像一个最拙劣的演员，戴着哥哥的面具，说着偷来的台词，扮演着一场深情的独角戏。

屏幕那头的她，对此一无所知。她依旧会像以前一样，跟我分享她生活里的趣事，

会跟我撒娇，会叮嘱我“不要太累”。每一次，看到她发来的“晚安，阿辰～”，

我都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扮演着顾辰的、虚假的温柔。

一半是作为顾屿的、真实的痛苦。我不敢想象，当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会是怎样的光景。或许，她会恨我。恨我这个小偷，偷走了她爱人最后的时光，

用一个残忍的谎言，玷污了他们纯洁的爱情。我罪有应得。我只希望，审判日，

能来得再晚一些。2用哥哥的身份和苏念聊天的第一个月，我瘦了十斤。我夜夜失眠，

梦里全是哥哥质问我的眼神，和苏念崩溃的哭喊。每一次从梦中惊醒，

我都会立刻抓起那部属于哥哥的手机，确认没有错过任何一条来自苏念的信息。

这手机成了我的命。谎言的代价，远比我想象的要沉重。每一个字，都需要反复斟酌。

每一个表情包，都要符合哥哥的风格。有一次，苏念发来一张她刚做的意面照片，

问我：“好看吗？”我习惯性地回了一个“”。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我如坠冰窟。

因为哥哥从来不用这个表情，他只会用“”。我慌忙撤回，心脏狂跳。幸好，

苏念没有发现，她只是回了一个“？”。我连忙补发了一个“”，解释说：“手滑了，

我的宝贝做得当然最棒了～”她回了一个开心的表情。我却瘫在椅子上，

半天都缓不过神。在刀尖上跳舞，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开始研究哥哥的社交网络，

他所有的朋友圈，微博，甚至是他点赞过的每一条内容。我试图从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里，

拼凑出一个更完整的“顾辰”。我发现，原来他和我一样，也喜欢看动漫，

但他从不告诉别人。我发现，他偷偷关注了好几个旅行博主，计划着等苏念回来，

就带她去环游世界。我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我偷走的，是一个多么鲜活，

多么深情的灵魂啊。苏念的毕业论文进入了关键期，压力很大。她会在深夜发信息给我，

说她写不下去了，说她好累，好想我。每当这时，我都会放下手头的一切，用哥哥的语气，

笨拙地安慰她，鼓励她。我说：“没关系，慢慢来，你最棒了。”我说：“等你回来，

我们就去旅行，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我说：“我等你。”这三个字，我打了又删，

删了又打。最终，还是发了出去。因为我知道，这是哥哥最想对她说的话。屏幕那头，

苏念沉默了很久。然后，她发来一句话：“阿辰，我总觉得……你最近好像变了。

”我的心脏，瞬间停跳。“哪里变了？”我颤抖着打字。“说不上来。”她回道，

“好像……变得更温柔了。以前你总是很忙，回复信息都很简短。现在，

你好像……总是有很多时间陪我。”我看着屏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因为，

他已经没有未来了。他所有的时间，都停在了那一天。而我，这个窃贼，只是在替他，

把他停滞的时间，都用来陪你。我只能含糊地回答：“最近项目不忙，想多陪陪你。

”“嗯。”她回道，“我也爱你。”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像一颗子弹，

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我愣住了。我知道，这句话，是对顾辰说的。可是在这一刻，

我的心，却因为这句不属于我的告白，而疯狂地悸动起来。

我产生了一个罪恶的、不可饶恕的念头。我希望，这个谎言，永远不要被戳穿。

我希望，我能永远地，以“顾辰”的身份，活下去。这个念头，像一株毒草，

在我心里疯狂滋生。我开始不满足于模仿。我会在和她聊天时，不自觉地，

代入我自己的想法，分享我喜欢的歌，我喜欢的电影。苏念很敏锐地发现了。

她会问：“咦，阿辰，你不是不喜欢听民谣的吗？”我会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然后找借口搪塞过去：“最近听着还不错，换换口味。”她没有再追问。但我的心里，

却越来越恐慌。我知道，我正在失控。这个由我亲手制造的、名为“顾辰”的影子，

正在一点点地，被我自己的灵魂所侵蚀。我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模仿者。我成了一个，

戴着面具的，贪婪的陌生人。3我和苏念，隔着一个太平洋，和一个巨大的谎言，

维持着这段畸形的“网恋”。现实生活中，我必须小心翼翼地，

避免和她所有的共同好友产生交集。我退出了所有的同学群，删除了大部分的社交软件，

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透明人。有一次，我在楼下的便利店，碰到了哥哥和苏念的大学同学。

他热情地跟我打招呼：“顾屿？好久不见！你哥呢？他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饭吗？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含糊地说：“他……他出差了。”“又出差啊？

”那同学抱怨道，“这家伙，现在是大设计师了，越来越难约了。对了，

苏念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都想死她了。”“快了，快了。”我落荒而逃。回到家，

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这样的危险，无处不在。

我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小丑，随时都可能坠入深渊。而真正的折磨，来自于日常。

我爸妈，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痛后，开始慢慢地，接受现实。但哥哥的死，像一根刺，

扎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家里，再也没有了笑声。我们从不提起“顾辰”这个名字，

仿佛他只是出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差。但我们都知道，他回不来了。只有在和苏念聊天时，

顾辰才是“活着”的。爸妈有时候会站在我房门口，静静地听着我用键盘打字的声音。

我知道，他们在听的，不是我。而是那个，通过我的手指，在网络世界里，

继续“存活”着的，他们的儿子。这很残忍。对他们，对我，对苏念，都是一种凌迟。

时间，就这么在谎言和痛苦的交织中，过去了半年。苏念的学业，也渐渐进入了尾声。

她开始越来越多地，提起回国的事情。“阿辰，我好想你啊。等我回去了，

你一定要第一个来机场接我。”“我们去吃火锅吧？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味道特别好。

”“我们去看海吧？就像我们约好的那样。”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

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我知道，我快要瞒不住了。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

苏念站在机场的出口，满怀期待地张望。然后，她看到了我，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变成了惊恐和愤怒。她问我：“顾辰呢？你把我的阿辰藏到哪里去了？”我张着嘴，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聊天中，制造一些“矛盾”。我希望，

她能对我，对这个“顾辰”，产生一些失望，一些厌倦。这样，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她的痛苦，或许，能少一点。我会故意“忘记”我们的纪念日。她质问我时，

我会轻描淡写地说：“最近太忙了，对不起。”我会在她需要陪伴时，

故意说“我要开会”。我会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不合格”的男朋友。苏念的情绪，

确实变得低落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跟我分享她的生活。我们的聊天，

变得越来越简短，越来越客气。有时候，甚至会一整天，都没有一条信息。我心里，

既痛苦，又有一丝病态的轻松。看，她没有那么爱他了。看，我的计划，成功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痛得像要裂开一样。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拿着哥哥的手机，看着苏念那个安静的头像，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我用颤抖的手，打下了一行字。“念念，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想，

用这种方式，结束这一切。长痛，不如短痛。然而，在我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

苏念的信息，先一步，弹了出来。只有一张图片。是一张机票。从纽约，

飞往我所在城市的机票。日期，是下周三。下面，跟着一句话。“阿辰，

我提前回来了。给我一个惊喜，好不好？”4那张机票的照片，像一道惊雷，

在我脑海里炸响。我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防线，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她要回来了。

那个我欺骗了整整一年的女孩，要回来了。恐慌，像潮水一样，将我彻底淹没。

我该怎么办？去机场接她？用一张什么样的脸去面对她？告诉她真相？告诉她，

你爱了一年的男人，其实是我，一个躲在屏幕后面的骗子？而你的真爱，

早就变成了一捧骨灰？我不敢想。那几天，我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在等待着行刑日的到来。我没再和苏念聊天，我假装“手机坏了”。

我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对着镜子，练习着该如何开口。“苏念，

对不起……”“苏念，你听我解释……”“苏念，顾辰他……”每一个开头，

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周三，还是来了。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空阴沉得像是我的心情。我没有去机场。我不敢去。

我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逃避。我关掉了哥哥的手机，也关掉了我自己的手机，

把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我坐在哥哥的房间里，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我想，

苏念现在，应该已经下飞机了。她会站在出口，满心欢喜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会等，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然后，她的期待，会变成失望。她的失望，

会变成担忧。她的担忧，会变成愤怒。最后，她会知道，她被骗了。这样也好。

让她恨我吧。恨，总比爱一个死人，要好。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

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不知道，苏念会怎么做。她会不会来我们家？

她会不会找到我爸妈？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她找上门来，我就跪在她面前，

任她打，任她骂，直到她解气为止。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天，两天，

三天……世界，安静得可怕。苏念，像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她没有来我们家，没有联系我爸妈，也没有联系我们任何一个共同的朋友。她，就这么，

消失了。这种未知，比审判本身，更让我恐惧。我开始疯狂地寻找她。我打开手机，

拨打她的电话，关机。我登录她的社交账号，最后一条动态，还停留在登机前。

我去了她家，邻居说，这几天，根本没见过她回来。她去哪了？一个女孩，独自一人，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她能去哪？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我脑海里闪过。我不敢再想下去。就在我快要崩溃，准备报警的时候。

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你家楼下的咖啡馆。出来见一面吧，顾屿。

”是苏念。她，终究还是，找来了。而且，她叫的，是我的名字。我的心，

沉到了谷底。我知道，审判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我换了一身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

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然后，我走下楼，推开了那家咖啡馆的门。

苏念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瘦了，也憔悴了，但依旧很美。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

长发披在肩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像一幅忧郁的画。她没有看我，但我知道，

她知道我来了。我在她对面坐下，喉咙干得说不出话。良久，她回过头，看向我。

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怨恨，也没有我想象中的任何激烈情绪。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好久不见，顾屿。”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好久不见，苏念。”“他呢？”她问，声音很轻，“顾辰呢？”我看着她，

嘴唇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先一步，掉了下来。她看着我，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早就知道了。”她说。“在你第一次，

用‘’这个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5苏念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早就知道了？从一年前，

那个该死的手滑开始，她就知道了？“为什么……”我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不揭穿我？

”“揭穿你？”她自嘲地笑了笑，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冰冷的咖啡，喝了一口，“揭穿你，

然后呢？然后承认，我的阿辰，已经不在了？然后，让远在国外的我，一个人，

面对这个事实？”她的眼圈，一点点地红了。“顾屿，你以为，你骗得很高明吗？

”“你学着他的语气，学着他的习惯，可你终究不是他。”“你会在我生病时，

条理清晰地告诉我该吃什么药，而不是像他一样，只会慌张地让我多喝热水。

”“你会在我为论文烦恼时，帮我找资料，提出建议，而不是像他一样，

只会说‘宝贝你最棒了’。”“你会在聊天时，跟我讨论一本我从未提过的冷门电影，

因为那部电影，是你喜欢的，不是他的。”“你身上，有太多，属于顾屿的痕-迹。

那些痕迹，一开始让我困惑，后来让我怀疑，最后……让我绝望。”原来，

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在她眼里，竟是如此的，破绽百出。我以为我在骗她。其实，

我只是在演一出，她早已看穿结局的、拙劣的独角戏。“那你为什么……”我哽咽着，

“为什么还要配合我演下去？”“因为我需要。”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撑下去。我需要相信，他还在。哪怕，那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象。

”“而你，顾屿，你给了我这个幻象。”“所以，我们，其实是共犯。”她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同情，甚至……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温柔。

“那……机场那天……”“我根本没有订机票。”她打断我，“那张机票，是我P的。

我知道，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把你逼出来，结束这场荒唐的戏。”我彻底愣住了。原来，

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我以为我在主导一切。其实，

我走的每一步，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苏念，我……”我想道歉，却发现，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你不用说对不起。”她摇摇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一个人，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秘密，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

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一年了。整整一年了。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煎熬，

所有的负罪感，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苏念没有安慰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哭。等我哭够了，她才递给我一张纸巾。“现在，可以告诉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她问，语气，像是在谈论别人的故事。我擦干眼泪，用最简短，

也最残忍的语言，将顾辰出事的全过程，告诉了她。我没有做任何辩解，

也没有为我的欺骗找任何借口。我只是，陈述事实。说完，我低下头，

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怎么对我，我都接受。

”苏念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站起来，给我一巴掌，或者，用咖啡泼我一脸。

然而，她没有。她只是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然后，做了一个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我。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顾屿，”她在我的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扛着了。”6苏念的那个拥抱，像一个赦免。

将我从长达一年的自我囚禁中，释放了出来。但，也让我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我原以为，

真相大白之后，等待我的，会是狂风暴雨。没想到，却是风平浪静，

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那天之后，苏念就住进了我家。

她是以“顾辰女友”的身份，来照顾我和我爸妈的。爸妈一开始，很抗拒，也很愧疚。

但在苏念的坚持下，最终还是默许了。她像一道阳光，

照进了我们这个早已被阴云笼罩的家。她会陪我妈聊天，会陪我爸下棋。

她会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口味，变着花样地，给我们做饭。她把顾辰的房间，

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会像顾辰还在时一样，在他的书桌上，放一束新鲜的向日葵。

她用她的方式，延续着顾辰的存在。也用她的方式，治愈着我们每一个人的伤痛。家里，

渐渐地，有了一丝生气。爸妈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他们看着苏念，眼神里，

充满了感激和疼爱。他们，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而我，和苏念之间，

则保持着一种微妙而尴尬的距离。我们是“共犯”，是“盟友”，

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绝口不提那长达一年的谎言，

也绝口不提“顾辰”。我们，像是有着某种默契，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我开始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我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广告公司当文案。

我开始恢复社交，和以前的朋友们联系。我试图，把那个属于“顾屿”的人生，

重新拼凑起来。而苏念，则成了我最坚实的后盾。她会像一个真正的“嫂子”一样，

关心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加班晚了，她会给我留一盏灯，和一碗热腾腾的夜宵。

我生病了，她会比我还紧张，带我去看医生，然后，守在我床边，照顾我。她对我，

好得，让我心慌。我越来越看不懂她。我知道，她不恨我。可是，她对我的这种“好”，

又到底是什么？是出于对顾辰的爱，将我当成了他生命的延续？还是，出于同情，

把我当成了一个需要被拯救的、可怜的骗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正在不可救药地，

沦陷。我沦陷在她不经意间的温柔里。我沦陷在她看着我时，那悲伤又包容的眼神里。

我发现，我假扮了哥哥一年，偷来了他对她的爱。现在，我却要把我自己，

那颗真实的、属于顾屿的心，也赔进去了。我爱上她了。爱上了我亲哥哥的女朋友。

这个认知，像一道天雷，将我劈得外焦里嫩。我比任何时候，都更痛恨自己。

我怎么可以？我怎么配？我开始，下意识地，躲着她。我借口加班，很晚才回家。

周末，我也宁愿一个人在公司，不愿待在那个有她的家里。我以为，只要拉开距离，

这份罪恶的、不该存在的情愫，就会慢慢淡去。然而，我低估了爱情的力量，

也低估了苏念的敏锐。那天晚上，我又是很晚才回家。推开门，客厅的灯亮着。

苏念就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好像，一直在等我。“回来了？”她抬起头，看着我。

“嗯。”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换了鞋就想溜回房间。“顾屿，”她叫住我，“你最近，

是不是在躲着我？”我身形一僵。“没有。”我死不承认。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直视着我的眼睛。她的目光，像一汪深潭，要将我所有的秘密，都吸进去。“顾屿，

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7苏念的质问，像一把钥匙，

捅开了我紧锁的心门。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执着的眼睛，所有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