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闭了匿名版块，清除了浏览记录。当务之急，是验证张浩记忆画面中的那个“已故”警察——周峰。

他利用**息搜索周峰的资料。牺牲时间，一年零三个月前。牺牲原因，在一次突击某贩毒团伙窝点的行动中，为掩护队友，身中数枪，坠入江中，尸体三日后在下游找到，已高度腐烂，最终通过DNA鉴定确认身份。追授一等功，誉为英模。

报道很详细，配图是周峰的警服标准照，以及追悼会的现场照片。流程完整，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陈默盯着周峰照片上左边眉骨的那道疤痕。张芸说记忆画面里清晰可见。这道疤，会不会是突破口？

他尝试搜索“周峰眉骨疤痕”，但相关信息很少，只在一篇早年表彰他勇斗歹徒的新闻报道配图文字里，隐约提到“周警官带伤制服嫌疑人”，图片模糊，看不清眉骨细节。

线索似乎又断了。

陈默靠在驾驶座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手太狡猾，把所有可能的漏洞都堵得很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他的心猛地一提。是谁？王锐？还是其他警告？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电话，但没有立刻出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和警惕的男声：“是……陈默先生吗？”

“你是谁？”陈默沉声问。

“别管我是谁。我看到了你在网上留的信息，关于……忆影科技。”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寻找真相的石头’，你还记得这个ID吗？”

陈默精神一振！“记得！你是发帖人？你哥哥……”

“电话里不方便说。”男人打断他，“如果你想聊聊，半小时后，‘老时光’咖啡馆，靠窗最后一个卡座。只准你一个人来。”说完，不等陈默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老时光”咖啡馆？陈默快速在地图上搜索，是位于老城区的一个小咖啡馆，位置相对偏僻。

去，还是不去？可能是新的线索，也可能是一个更深的陷阱。那条警告短信言犹在耳。

但此刻的他，就像在黑暗的迷宫中被围追堵截的老鼠，任何一点可能的光亮，都值得冒险一搏。

他启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这一次，他更加小心，不断变换路线，绕了好几个圈子，确认绝对没有尾巴后，才朝着老城区的方向开去。

“老时光”咖啡馆坐落在一个安静的街角，装修古朴，里面客人不多。陈默推门进去，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扫视一圈，径直走向靠里最后一个安静的卡座。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已经坐在那里，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面前的咖啡几乎没有动过。

陈默在他对面坐下。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疲惫、警惕，以及一丝深藏的愤怒。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很多。

“我是刘栋。‘寻找真相的石头’。”男人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沙哑，“我哥哥，刘梁，死在恒力建材的工厂里。”

陈默点点头，没有打断他。

“官方说是意外触电。但记忆提取的画面里，他倒地前，清楚地看到了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人，就站在电闸旁边！”刘栋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种面具，很旧，像中世纪瘟疫医生戴的那种，长长的鸟嘴，玻璃眼罩……工厂根本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你去查了？”陈默问。

“查了！我偷偷潜入过工厂，打听过，根本没人见过那种面具。我去找忆影科技，那个姓王的，就是王锐，他接待的我，一开始还说会协助调查，后来就改口说技术可能存在误读，画面里的‘鸟嘴’可能是我哥哥濒死前视神经受损产生的幻觉影像！”刘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不信，继续追查，然后就接二连三出事。”

“出了什么事？”

“先是我停在路边的车被人砸了玻璃。然后是有人半夜试图撬我家的门，被我养的狗吓跑了。最可怕的一次，”刘栋的眼神闪过一丝后怕，“我在一个工地附近调查时，差点被高处掉落的一根钢筋砸中！就差那么一点！”

他的经历和张芸如此相似。骚扰，威胁，甚至升级到了人身伤害。

“你报警了吗？”

“报了，有什么用？砸车找不到人，撬门没造成损失，钢筋那是‘意外’！”刘栋苦笑，“警察甚至暗示我，是不是因为哥哥的死受了**，有点……被迫害妄想。”

又是这一套。用“精神问题”来抹杀质疑。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看到了我留的信息？”陈默追问。

刘栋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我一直在关注忆影科技的动静。张芸那个帖子，我看到了，还没来得及联系她，帖子就没了。然后我看到了你的回复。我知道，又有人掉进这个坑里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加密的相册，里面是几张翻拍的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记忆提取设备的显示屏画面。

“这是我哥哥的记忆画面，我偷**下来的。”刘栋指着其中一张。

画面上是工厂潮湿阴暗的环境，地面有积水，倒下的刘梁视角向上，能看到一部分控制电闸的铁柜。在铁柜的阴影旁边，赫然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穿着深色的、类似工装的衣服，但脸上，确实戴着一个极其突兀、造型诡异的鸟嘴面具！玻璃眼罩反射着惨淡的光。

尽管画质粗糙，但那面具的轮廓和氛围，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这个，”刘栋滑动屏幕，是另一张记忆画面的翻拍，场景似乎是夜晚的街道，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中，视角仰望着一个拿着刀的身影，那身影的脸部同样模糊不清，但手腕上，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像蝎子一样的纹身。“这是我在‘记忆黑市’高价弄到的一段匿名记忆碎片，据说来源也是一个凶杀案受害者。你看这个纹身。”

陈默仔细看着那个蝎子纹身，图案狰狞。

“我查过，”刘栋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这个纹身，属于本市一个有名的混混，叫黑皮。但他在这个记忆画面显示的凶杀案发生前半年，就因为吸毒过量死在拘留所了！死得透透的！”

又一个“已死”的凶手！

陈默感到后背发凉。周峰，黑皮，还有刘梁记忆里那个戴着不可能存在的鸟嘴面具的人……这些跨越了生死界限出现在死者最后记忆中的“凶手”，像是一个个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完美的幽灵代言人。

忆影科技，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们用这项技术，在掩盖什么样的罪行？或者说，他们在为谁掩盖？

“记忆黑市，你怎么接触到的？”陈默问到了关键。

刘栋摇摇头，眼神晦暗：“一个匿名的中间人，通过网络联系的我，只做了一次交易就消失了。那里面的水太深，而且极其危险。我劝你最好不要碰。”

他顿了顿，看着陈默：“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我必须提醒你，陈先生，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王锐，他可能只是台前的一个小角色。”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风铃响起。

陈默和刘栋几乎是同时警觉地抬头望去。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径直朝着他们的卡座走来。

陈默和刘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快递员走到他们桌前，看了看手里的单据，又看了看他们，礼貌地问：“请问，哪位是陈默先生？有您的闪送包裹。”

陈默瞳孔收缩。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这里！除了……那个打电话约他来的刘栋？

他猛地看向刘栋，刘栋也是一脸震惊和茫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陈默强迫自己镇定，接过那个薄薄的包裹。寄件人信息一片空白。

快递员离开后，陈默和刘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陈默深吸一口气，撕开了包裹。

里面没有炸弹，没有恐吓信。

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像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拍的，画质粗糙，但内容却让陈默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照片上，是他的女儿雯雯！她背着书包，正和几个同学说笑着走出小学门口。拍摄的角度明显是**，距离很近，连雯雯脸上雀斑都看得清清楚楚。

照片的背面，用红色的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下次，不会是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