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四年,冬。北平城的雪下得紧,鹅毛般的雪片裹着寒风,打在沈府朱红的大门上,
簌簌落了一层又一层。门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被雪压得微微低垂,烛火在灯笼里摇曳,
将门前的积雪映得泛着暖光。府内的青石板路早已被下人扫过,却还是结了层薄冰,
走在上面得格外小心,稍不留意便会打滑。
书房里却暖得很,铜制火盆里的松果烧得噼啪响,火星偶尔溅起,落在火盆边缘的铜网上,
又很快熄灭,留下一点焦黑的印记。满室的书卷气混着松香,飘在空气中,
让人紧绷的神经都不由得放松了几分。沈庭渊刚从军营回来,玄色的军大衣上还沾着雪粒,
肩头和袖口处甚至结了层薄霜,一进门便融化成水珠,在衣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抬手解下腰间的佩枪,枪身擦得锃亮,金属的冷光在烛火下闪了闪,被他随手放在案上,
与堆叠的军事文件摆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铁血与文墨,在这一刻悄然交融。
这位刚满三十岁的北洋军少帅,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
只是眉眼间总是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锐气,那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留下的痕迹。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更显几分英气。今日,
他的指尖多了个紫檀木的长匣,匣身雕着缠枝莲纹,纹路细腻,
一看便知是精心打磨过的老物件,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木质的温润,
仿佛能透过掌心感受到岁月的沉淀。
“将军,这是方才从城南‘宝古斋’收来的。”副官陈默站在一旁,身姿笔挺,声音恭敬。
他穿着深灰色的军装,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手臂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次与直系军阀作战时留下的。
他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却依旧保持着严谨的姿态,
目光专注地看着沈庭渊,等待进一步的指令。“店家说这是南宋年间的摹本,
虽不是王希孟的真迹,却是按真迹比例临摹的,色彩和笔触都极为考究,
在市面上已是难得的珍品。据说这画曾被前朝官员收藏,后来流落民间,
辗转多年才到了‘宝古斋’。
沈庭渊点点头,指尖摩挲着匣身的纹路,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雕刻的凹凸感,
每一道纹路都透着匠人的用心。他对古画的喜爱,是从年少时就养成的习惯。那时父亲还在,
常带着他看家中收藏的古画,教他辨认笔触和色彩,告诉他每一幅画背后的故事。父亲曾说,
古画是有灵魂的,它能记录时光,也能承载情感。后来父亲战死沙场,
那些古画便成了他对父亲为数不多的念想,每当看到那些熟悉的画卷,
他总能想起父亲温和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