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上路了。”
阴冷尖细的嗓音,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林穗穗的耳朵里。
她抬起眼,面前是内侍监总管李德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手里托盘上,放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酒。
牵机酒。
一杯下去,魂断九泉,神仙难救。
林穗穗知道,隔壁的春信殿里,她的好闺蜜江念,也正对着一杯一模一样的毒酒。
她们俩,一个是贵妃,一个是贤妃,昨天还是这后宫最得宠的女人。
今天,就成了谋害皇嗣的罪人。
可笑。
真是可笑。
她和江念从现代一起穿来,在这吃人的皇宫里相依为命,唯一的念头就是攒够钱,然后找机会“死”出去,从此海阔天空。
谁他妈有空去害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但皇帝不信。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信不信。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平息前朝攻讦的理由,一个给痛失爱子的宠妃的交代。
而她们,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交代”。
林穗穗的目光越过李德全,望向殿外。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如山般伫立在风雪中,冷漠得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萧珏。
这个国家的皇帝,她的夫君。
一个睡了她三年,却能在下一秒就赐死她的男人。
林穗穗忽然就笑了。
她伸出手,端起了那杯酒。
“替我谢谢陛下。”
“这三年的恩宠,我跟妹妹,都记在心里了。”
她仰起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真好喝啊。
比她和江念偷偷藏在床底下的女儿红,还好喝。
视野开始模糊。
李德全那张老脸在她面前晃动。
远处那抹明黄色,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色块。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林穗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的方向。
萧珏。
你最好,别后悔。
【突发转折】
下一秒,殿外那尊冰冷的“神像”,忽然疯了一样冲了进来。
林穗穗是被颠醒的。
颠得她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鼻尖充斥着劣质木料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什么情况?
她不是喝了牵机酒,死了吗?
林穗穗动了动手指,触手一片冰凉粗糙。
是木板。
她好像……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木盒子里。
“砰!”
“砰!”
盒子外面传来闷响,像是在钉钉子。
林穗-穗心里一个咯噔。
棺材!
她居然在棺材里!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还伴随着压抑的叫骂。
“操!哪个天杀的把老娘关起来了!”
这声音……
是江念!
林穗穗瞬间反应过来,狂喜涌上心头。
她们成功了!
所谓的“牵机酒”,根本不是毒酒。
那是她们花光了所有积蓄,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换来的假死药。
喝下后能让人心跳呼吸暂停十二个时辰,形同死人,是她们“死遁”计划的最后一环。
现在看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她们已经被当成尸体,装进棺材运出宫了。
林穗穗强忍着激动,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屈起指节,在棺材板上敲了三下。
“一、二、三。”
隔壁的敲击声停了。
片刻后,同样的三声回应,清晰地传了过来。
是江念!她也醒了!
巨大的石头落了地,林穗穗长舒一口气,开始感受外界的动静。
棺材正在被抬着移动,速度很快,而且非常颠簸。
应该是被装在马车上,正往城外的乱葬岗运。
很好。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只要到了乱葬岗,她们就能从预留的活口里爬出去,和接应的人汇合,从此天高任鸟飞。
林-穗穗闭上眼,耐心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
外面传来几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真他娘的晦气,大过年的还得来拉死人。”
“少废话,赶紧埋了回去喝两杯,去去晦气!”
“这俩娘娘生前也算是顶顶风光的人物了,没想到死得这么快。”
“风光个屁!还不是得罪了慧贵妃,连个正经的妃陵都混不上,只能扔这乱葬岗喂野狗!”
林穗穗听着外面的对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慧贵妃。
就是那个“痛失爱子”的宠妃。
等着吧,这笔账,早晚有一天会跟你算清楚。
脚步声渐渐远去。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林穗穗知道,时机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双脚同时发力,猛地向上顶去。
“砰!”
只听一声闷响,钉得并不牢固的棺材盖,直接被她顶飞了出去。
刺眼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咳咳咳!”
林穗穗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手脚并用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旁边的另一口棺材也被从里面踹开。
江念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灰头土脸地探出头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狼狈的模样里看到了自己。
然后,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我们出来了!我们自由了!”
江念从棺材里一跃而出,给了林穗穗一个大大的熊抱。
“穗穗!我们成功了!”
“嗯!成功了!”
林穗穗也紧紧抱住她,眼眶有些发热。
为了这一天,她们在这座牢笼里,小心翼翼地谋划了整整三年。
太不容易了。
两人激动了好一阵,才慢慢平复下来。
“接应我们的人呢?”江念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荒凉的山坡,到处都是歪歪斜斜的土坟,寒风一吹,纸钱乱飞,说不出的萧索。
林穗穗也皱了皱眉。
按照计划,她们的线人“老鼠”,应该会在这里等她们。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
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土坡坐下,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低声交谈。
“你说,萧珏那个狗皇帝,发现我们尸体不见了,会是什么反应?”江念幸灾乐祸地问。
林穗穗嗤笑一声。
“什么反应?估计连问都不会问一句。”
“在他眼里,我们不过是两件用旧了的衣服,扔了也就扔了,难道还会派人找不成?”
对那个男人,她早就看透了。
薄情寡义,冷血无情。
他的心里只有他的江山社稷,他的权力地位。
女人,不过是点缀。
江念撇撇嘴,“也是,指望他有人性,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硬邦邦的馒头,递给林穗穗一个。
“先垫垫肚子,等见到老鼠,我们就去吃香的喝辣的!”
林穗穗接过馒头,刚想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远处山道上,有一骑快马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她心里一紧,立刻拉着江念蹲下身,躲到土坡后面。
“有人来了!”
江念也紧张起来,探出半个脑袋,悄悄往外看。
马蹄声越来越近。
卷起的烟尘中,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滚鞍下马,神色慌张地冲到她们刚刚爬出来的棺材边。
“是老鼠!”江念低呼一声。
林穗穗也认出了来人。
正是她们安插在宫外的线人。
只是,他怎么这副表情?
像是见了鬼一样。
老鼠在两口空棺材前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脸上的表情又是惊恐又是茫然。
“人呢?人去哪了?”
“怎么会不见了?不应该啊……”
林穗穗和江念对视一眼,从土坡后走了出去。
“老鼠,我们在这儿。”
老鼠听到声音,猛地一回头,看到她们俩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吓得“啊”一声尖叫,一**跌坐在地上。
“鬼!鬼啊!”
林穗穗:“……”
江念一脚踹过去,“鬼你个头!我们是人!”
老鼠被踹了一脚,总算回过神来,他颤抖着手指着她们,眼睛瞪得像铜铃。
“娘……娘娘?你们……你们没死?”
“废话!”江念没好气地说,“计划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赶紧的,新身份和盘缠呢?”
老鼠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冲到她们面前,抓住林穗穗的胳膊,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的好娘娘啊!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林穗穗皱眉,“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老鼠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喊道:
“皇宫……皇宫封了!”
“就在你们‘下葬’之后,陛下突然下令,封锁了整个皇宫,许进不许出!”
“现在宫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林穗穗和江念都愣住了。
封锁皇宫?
为什么?
老鼠还在继续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陛下……陛下他……他好像疯了!”
“他把所有伺候过你们的宫人全都关进了慎刑司,严刑拷打,问你们的日常起居,问你们都跟谁来往过!”
“李德全总管的腿都被打断了!”
“他还……他还冲进了停放你们尸体的春信殿,看到空了的棺材,当场就吐了血!”
林穗-穗的脑子“嗡”的一声。
萧珏……吐血了?
怎么可能?
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怎么会因为她们两个“罪妃”的尸体不见了,就气到吐血?
“现在,整个京城都**了!”
“九门提督亲自带人,挨家挨户地搜!”
“说是……说是要寻找两位娘娘的‘遗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鼠的声音在空旷的乱葬岗上回荡,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林穗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扶住身边的墓碑,才勉强站稳。
她看着老鼠那张惊恐万状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你说……萧珏他,在找我们?”
【抛出谜团】
老鼠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来。
“何止是找!陛下已经下了密旨,画影图形,满天下地找!你们看!”
林-穗穗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
展开。
纸上,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眉眼如画,栩栩如生。
正是她自己。
而在画像的下方,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寻回此人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