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五傍晚。
我拖着疲憊的身躯走出电梯,远远地就看到我家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和嘈杂的电视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周凯这个点应该还没下班,我早上走的时候明明锁了门。
难道是……进贼了?
我立刻警惕起来,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
客厅的景象,让我瞬间愣在原地。
我的婆婆陈芳,和我的公公周建国,正大喇喇地坐在我家的沙发上。
茶几上摆满了瓜子壳和水果皮,我精心挑选的沙发巾被他们揉成了一团,扔在脚下。婆婆陈芳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对着电视里播放的家庭伦理剧指指点点,声音洪亮。公公则翹着二郎腿,一边抽烟一边抖腿,烟灰落了一地,呛人的烟味隔着门缝都飘了出来。
他们没有提前打任何招呼,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用备用钥匙,闯进了我的家。
我感觉一股怒火“噌”地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爸,妈。”我开口,声音干涩。
陈芳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不请自来”的歉意,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审视。
“哦,回来了。”她视线在我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落在我的职业套装上,嘴角一撇,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天天穿得跟个卖保险的一样,赶紧去把这身衣服换了,看着就晦气。然后去洗手做饭,我们都饿半天了,晚饭还没着落呢!”
那颐指气使的口吻,仿佛我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是他们花钱雇来的保姆。
我攥紧了手里的包带,深呼吸,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气。
我没跟她吵,甚至連一个反驳的字都没有。
我只是默默地换了鞋,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我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径直走向厨房。
身后,传来陈芳满意的、教训式的声音:“这就对了嘛,当媳妇的,就该有个当媳妇的样子。”
周凯是在我做到第三个菜的时候回来的。
他看到沙发上的父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满了惊喜:“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给你个惊喜嘛!”陈芳见到儿子,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你这孩子,天天就知道忙工作,我和你爸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顺便啊,我们老房子要重新装修,乱糟糟的没法住人,就来你们这儿住一阵子。”
住一阵子?
我握着锅铲的手,猛地收紧。
周凯见我从厨房探出头,立刻对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显——好好招待。
我面无表情地把头缩了回去,继续炒菜。
晚饭桌上,气氛诡异。
陈芳对我的厨艺展开了全方位的批判。
“这鱼怎么做的?咸了!”
“排骨太硬了,我这牙口哪咬得动?”
“林溪啊,你这天天在外企上班,连个家常菜都做不好,我们周凯以后可怎么办哟。”
周凯在一旁,不仅不维护我,反而跟着附和:“妈,您就多担待。她平时也是叫外卖多,哪有您手艺好。您来了正好,以后多教教她。”
他甚至主动给我夹了一筷子我觉得难以下咽的菜,用一种“你看我多会处理婆媳关系”的得意口吻说:“老婆,多吃点,妈这是为你好。”
我没说话,默默地吃着白饭。
内心深处,却有一团火,越烧越旺。
我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看着周凯对我投来的“求表扬”的眼神,看着公公心安理得地喝着我买的好酒。
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荒诞又可笑。
我在心里冷笑:好啊,来得正好。
这不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机会吗?
饭后,婆婆像是巡视领地一般,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主卧门口,对我宣布:“我跟你爸晚上就睡这间,我们年纪大了,睡眠浅,客房那床太硬了。”
说完,她就准备推门进去。
周凯这时才有点急了,连忙拦住她:“妈,这是我和林溪的房间……”
“你们年轻人,去睡客房嘛!一样的!”陈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直接推开他,走了进去,开始对我们的床品、衣柜指指点点。
周凯看了一眼脸色冰冷的我,有些尴尬,凑过来低声说:“老婆,你看我妈她……她也是为了我们好,想帮我们补补身子。”
为了我们好?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好啊。”我说,“没问题。”
我的顺从让周凯松了口气。
那天晚上,我和周凯搬到了客房。他想亲近我,被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冷冷地推开了。
他大概以为我还在生闷气,翻了个身就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我能清晰地听到隔壁主卧里,婆婆中气十足的笑声,和电视机的声音。
我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在上面新建了一条——《周父周母来访开销记录》。
然后,我平静地敲下了第一行字:
Day1:晚餐食材,三人份(周父、周母、周凯),总计158元,周凯应承担158元。住宿费,主卧,按同地段酒店标准间计,一晚500元,周凯应承担500元。
我看着屏幕上冰冷的数字,心里那座沉寂已久的火山,终于开始冒出了第一缕灼热的烟。
周凯,陈芳。
你们的“好日子”,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