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折:世子他情根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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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武场的风依旧吹着,玄色劲装的衣角轻轻飘动,裴砚清望着沐枝汐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此刻的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那份“兄长之谊”,酿成了只有自己知晓的深情。而这份深情,正随着晨露的蒸发,在他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裴砚清指尖摩挲着沐枝汐留下的青瓷碗,碗沿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与她身上的栀子气息。

晨风吹过古槐,落叶打着旋落在碗边,恍惚间竟将他的思绪扯回了十年前——那时他还是刚入军营的少年郎,她也只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第一次跟着沐伯父入宫赴宴。

记忆里的皇宫夜宴满是鎏金灯火,廊下挂着的宫灯将庭院照得如白昼般明亮。十五岁的裴砚清穿着银灰色锦袍,领口绣着暗纹麒麟,腰间系着少年将军的银带,身姿已初见挺拔,只是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青涩冷硬。

他端着酒杯立在角落,目光却始终追着那抹粉色身影——八岁的沐枝汐穿着粉白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珍珠花,双丫髻上系着红色绒球,正蹲在花坛边逗弄蝴蝶。

“这不是沐府的小丫头吗?怎么不去跟我们玩,反倒在这里摸虫子?”尖细的女声响起,淳安郡主带着两个丫鬟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沐枝汐。

沐枝汐吓得连忙站起身,手里还攥着一只刚捉住的粉蝶,裙摆不小心蹭到了旁边的酒桌,“哗啦”一声,半壶葡萄酒洒在了淳安郡主的月白罗裙上。

淳安郡主惊叫一声,指着沐枝汐的鼻子骂道:“你眼瞎吗?这裙子是我母妃刚给我做的!”沐枝汐吓得眼圈发红,攥着蝴蝶的手微微发抖,却还是小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裴砚清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将沐枝汐护在身后,银灰色锦袍的衣角扫过地面,带着少年人的凛冽:“郡主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裙子脏了,我赔你一件便是,何必说伤人的话。”

淳安郡主见是裴砚清,气焰弱了些,却还是不服气:“裴世子,是她先弄脏我的裙子!”

“她不是故意的。”裴砚清声音冷了几分,伸手将沐枝汐攥着蝴蝶的手按下去,怕她再受惊,“而且,郡主方才说她‘摸虫子’,这般辱人,难道就没错?”

周围的宾客渐渐看过来,淳安郡主脸上挂不住,跺了跺脚,狠狠瞪了沐枝汐一眼,转身走了。

沐枝汐从裴砚清身后探出头,眼圈还是红的,却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砚清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裴砚清低头看着她,见她双丫髻上的绒球歪了,伸手帮她扶正,语气软了些:“没有,是她不对。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喊我,知道吗?”

他心里想着,汐汐是他从小护着的妹妹,就算是郡主,也不能让她受委屈——这是他身为“兄长”,理所当然的责任。

沐枝汐用力点头,把手里的粉蝶递到他面前:“砚清哥哥,给你看,它的翅膀好漂亮!”

裴砚清看着她瞬间明亮的眼睛,方才的冷硬散去不少,伸手轻轻碰了碰蝶翅,“嗯,是很漂亮。不过它该回家了,放了它吧。”

沐枝汐听话地松开手,看着粉蝶飞走,拉着他的袖口晃了晃:“砚清哥哥,你真好,以后我只跟你玩。”

思绪又飘到了三年前,那时裴砚清已长成挺拔的青年,刚从军营回来,手臂被马刀划了道深伤。

他穿着墨色便服,坐在书房的窗边,正低头擦拭伤口,门却被轻轻推开,沐枝汐端着一个白瓷药碗走了进来。

她那时十三岁,穿着淡青色襦裙,裙摆绣着浅绿的兰草,头发梳成简单的垂鬟分肖髻,手里还拿着一小罐蜂蜜。

“砚清哥哥,我给你送药来了。”沐枝汐走到他身边,将药碗放在桌上,打开蜂蜜罐,舀了一勺加进药里,“大夫说这药太苦,我加了点蜂蜜,你就不那么难喝了。”

裴砚清看着她认真搅拌药汁的样子,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发顶,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疼,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嘴上却故意说:“这点苦算什么,我在军营里……”

“军营里也不能不喝药啊!”沐枝汐打断他,拿起干净的棉布蘸了药汁,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伤口上,“上次你跟我说军营里的药更苦,可你也不能因为怕苦就不喝,伤口会发炎的。”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眼神专注地盯着伤口,“我记得你最怕苦了,小时候喝药都要含两颗糖,现在加了蜂蜜,应该就好多了。”

裴砚清看着她垂着眼睫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轻轻颤动。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皇宫宴上,她也是这样依赖地拉着他的袖口,这么多年过去,她从扎双丫髻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却还是习惯在他受伤时送来药,习惯在他面前展露最直白的关心。

他心里想着,这是他的汐汐,是他从小护到大的妹妹,他该护着她,该让她安心。

“知道了,啰嗦。”裴砚清别开脸,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柔和,却乖乖地接过她递来的药碗。药汁里带着淡淡的蜂蜜甜,果然没那么苦了。

沐枝汐见他喝了药,脸上露出笑容,收拾着碗罐说:“我明天再给你送药来,大夫说要连喝七天,伤口才能好利索。你别又像上次那样,偷偷把药倒了。”

“我什么时候倒过药?”裴砚清反驳,却想起上次受伤,确实因为药太苦偷偷倒了半碗,结果被她发现,闹了好几天脾气。

沐枝汐哼了一声:“你就嘴硬!我都看见了,上次你把药倒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第二天那棵树的叶子都黄了!”她说着,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以后再敢倒药,我就告诉伯母去!”

裴砚清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是他在军营里从未有过的轻松,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卸下一身的冷硬,露出几分少年人的鲜活。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知道了,不敢了。以后都听你的,按时喝药。”沐枝汐满意地点点头,抱着碗罐站起来:“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别再练武了。”

回忆散去,裴砚清低头看着手中的青瓷碗,碗沿的药香早已淡去,可心里的暖意却越来越浓。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沐枝汐的情谊,是兄长对妹妹的守护,是理所当然的责任;他也以为,她对他的依赖,是妹妹对兄长的信任,是心安理得的享受。

可方才练武场的心动,耳根的泛红,指尖残留的触感,却让他第一次觉得——那份十年相伴的“坦荡”,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道。

风又吹过练武场,古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十年的时光。裴砚清将青瓷碗放在石桌上,伸手握住“寒川”剑,却再也提不起练武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