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强烈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她知道,暂时的危机过去了,但更大的风暴,恐怕才刚刚开始。
这位冷面将军,显然已经对她起了极大的疑心。
而她自己,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这场由意外开启的人生,似乎也只能靠着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医术,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帐外,夜色浓稠如墨。
萧绝走出帐篷,并未走远。他负手立于寒风中,遥望漆黑的天幕,脑海中回放着方才帐中那女子执刀救人时,那双冷静、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神圣光辉的眼眸。
那绝不可能是一个胆小如鼠、见血即晕的深闺女子所能拥有的眼神。
苏映雪……
你,到底是谁?
他微微眯起眼,眸中锐光一闪而逝。
看来,是得好好“验一验”了。
萧绝的命令如同铁箍,将苏映雪牢牢锁在了这顶充斥着血腥与草药混合气味的帐篷里。两名披甲执锐的亲兵如同门神,一左一右守在帐外,隔绝了所有好奇、恐惧或是恶意的目光。
帐篷内,一时寂静。张婆子那几个长舌妇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缩在角落里,再不敢对苏映雪指手画脚,偶尔偷瞄过来的眼神里,也只剩下惊惧。老军医瘫坐在地上,看着床上呼吸渐趋平稳的王虎,又看看正在用剩余烈酒慢条斯理擦拭手上血污的苏映雪,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苏映雪没理会他们。极度的精神专注和体力消耗后,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她走到水盆边,就着微凉的水,仔细清洗脸庞和脖颈,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需要食物,需要休息,更需要理清现状。
原主的记忆零碎而压抑,充斥着将军府后院的倾轧和漠视。父亲苏擎,那位镇远将军,对原主这个庶女几乎毫无印象;嫡母王氏刻薄寡恩;嫡姐苏婉晴更是骄纵善妒。被丢到这北境前线伤兵营,与其说是“磨砺”,不如说是借刀杀人,指望她在这里悄无声息地病死、或者被……意外。
而萧绝,镇北将军,年纪轻轻却军功赫赫,是皇帝倚重的边关支柱,也是原主父亲那个派系里,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与原主,本该是云泥之别,毫无交集。
可现在,这交集以一种最激烈、最匪夷所思的方式发生了。
苏映雪摸了摸袖中那套冰冷的“首饰”刀具,心下稍安。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依仗。
“姑…姑娘……”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苏映雪回头,是之前抬担架进来的两个士兵之一,年纪很轻,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又敬畏地瞟了一眼床上的王虎,“王…王大哥他……真的能活吗?”
“清除血肿,解除压迫,感染控制住,活下去的概率很大。”苏映雪语气平淡,带着医生特有的客观,“但后续护理很重要,伤口不能沾水,要按时换药,注意观察他有没有发热、呕吐。”
年轻士兵似懂非懂,但“能活”两个字让他眼睛瞬间亮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小的赵铁柱,以后姑娘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
“起来。”苏映雪打断他,不习惯这种跪拜,“去找些干净柔软的布来,给他垫着头部,稍微抬高一点。再想办法弄点稀粥或者肉汤,他若醒来,慢慢喂他一点。”
“是!是!”赵铁柱忙不迭地爬起来,飞快地跑了出去。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也对着苏映雪深深一揖,眼神复杂地跟了出去。
帐篷里再次安静下来。苏映雪走到王虎床边,检查了他的瞳孔和脉搏,情况暂时稳定。她搬了个破旧的木墩,坐在床边,闭目养神。身体极度疲倦,大脑却异常活跃。
萧绝的怀疑是柄悬在头顶的利剑。她必须尽快在这里立足,光救一个人不够,她需要展现更大的价值,价值大到足以让这位冷面将军暂时忽略她身上的“疑点”。
而伤兵营,就是她最好的舞台。
接下来的几天,苏映雪就在这半软禁的状态下,守着王虎。她指挥着赵铁柱和另一个叫孙大牛的士兵,严格按照她的要求护理伤者。王虎中间发了一次高热,苏映雪用物理降温和有限的草药(她凭借原主模糊的记忆和现代知识,辨认出几种有消炎清热作用的)勉强控制住了。
期间,萧绝没有再来。但苏映雪能感觉到,无形的视线始终笼罩着这顶帐篷。偶尔送饭来的伙头兵,眼神里都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关于“苏**用妖术(或者说神术)剖开头颅救人”的消息,显然已经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军营。质疑、恐惧、好奇,各种情绪在底层士兵和杂役中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