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我才不紧不慢地从家里出发。

我知道，王浩一定比我先到。

果不其然，当我踩着三点整的钟声推开星巴克厚重的玻璃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王浩。

他坐立不安，不停地看表，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动，已经凉透了。

看到我出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蔓蔓！你可算来了！快坐快坐！”

他殷勤地想为我拉开椅子，被我一个冷漠的眼神制止了。

我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将手里的风衣和包随意地放在旁边的空位上。

“想喝点什么？我请客！随便点！”王浩搓着手，一脸讨好。

我没理他，自己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店里最贵的，加了双份奶油的手冲耶加雪啡。

等服务员走后，我才抬起眼皮，正眼看向他。

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但那憔悴的脸色和深重的黑眼圈，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他一夜未眠的狼狈。

“蔓蔓啊，昨天……昨天是我不对，是我糊涂，喝了点酒，说话没过脑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他见我不说话，只能尴尬地开口，试图打感情牌。

“王总，”我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记得我的短信里写的很清楚，让你一个人来。但你好像并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不远处，那个假装在玩手机，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女人——李月。

王浩的脸色瞬间一僵，他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

“这……小李她也是关心你，怕我们俩谈崩了，想在中间缓和一下气氛……”

“让她滚。”

我言简意赅，不留任何余地。

王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牙，起身走到李月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满脸不甘地拿起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

看着她那怨毒的背影，我心里冷笑。

这才只是个开始。

“好了，蔓蔓，现在就我们俩了，可以好好谈谈了吧？”王浩重新坐下，搓着手，姿态放得更低了。

“王总，请叫我林经理，或者林蔓。”我纠正他，“我们之间，还没熟到可以叫小名的地步。”

王浩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尴尬地点点头：“好，好，林经理。那……我们谈正事。”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惯用的“画大饼”表演。

“林经理，我知道，这次取消年终奖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但是公司的难处，我希望你能理解。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肯回来，继续负责这个项目，你的那份年终奖，我私人给你补上！双倍！怎么样？”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是在施舍我天大的恩惠。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用这种小恩小惠来试探我，收买我。

真是可悲又可笑。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录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别觉得你谈下个大单就了不起！公司不养闲人！”

“平台给了你机会，你做出了成绩，那是你应该的！别总想着跟公司要这要那！”

正是昨天下午，王浩在会议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特意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他那嚣张、刻薄、充满羞辱性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零星的几桌客人，纷纷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王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色涨成了红色，又从红色，变成了猪肝色。

他伸出手，似乎想来抢我的手机，却又不敢。

“你……你录音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我没有理会他，等那段话播放完毕，我才不紧不慢地关掉录音，将手机放回桌上。

我端起刚送来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奶油的甜腻和咖啡的苦涩在口腔中交织，形成一种奇妙的味觉体验。

“王总，”我放下咖啡杯，冷冷地看着他，“我这个‘闲人’，价码比较高。”

王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知道，真正的谈判，现在才开始。

“你……你想要什么？”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这个八千八百万的项目，后续的对接、执行、收尾，全部由我来负责。但我，不是以你公司员工的身份，而是以独立项目顾问的身份。”

王浩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我的报酬。不是你那可笑的双倍年终奖，而是这个项目总利润的10%。按照8800万的合同额来算，刨去成本，纯利润至少在2000万以上。我的报酬，是200万。”

“什么？！”王浩惊得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两百万？！你疯了？！林蔓，你这是敲诈！”

他的失态引来了更多人的侧目。

我却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王总，别激动。敲诈是犯法的，我只是在谈我的顾问费而已。陈总那边只认我，这个项目的命脉现在就握在我手里。两百万，买一个八千多万的项目顺利进行，避免公司巨额的违约赔偿和信誉损失，这笔买卖，到底值不值，你自己掂量。”

我顿了顿，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我作势拿起放在旁边的风衣，准备起身。

“那样的话，我就不打扰王总了。我正好有点时间，可以去联系一下贵公司的几个竞争对手，比如华盛科技，听说他们对陈总这个智慧城市项目，也觊觎很久了。我想，他们应该会很乐意花两百万，甚至更多的钱，来聘请我这个掌握着项目核心方案的‘闲人’。”

“别！”

王浩彻底慌了，他一把按住我的手，脸上血色尽失，汗水像下雨一样从额头上滚落。

“别走！我答应！我答应你！”

我看着他那副惊恐万状的怂样，心里涌上一阵报复的**。

我缓缓坐下，抽回自己的手，用餐巾纸嫌恶地擦了擦。

“很好。”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了表示王总你的诚意，这200万，我现在就要砍到一半。100万，作为定金，立刻，马上，转到我的账户上。”

王浩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一百万现金，对他来说，也要伤筋动骨。

我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像在看一个待宰的羔羊。

我知道，他没得选。

在个人的前途和公司的生死面前，他只能选择后者。因为后者一旦崩塌，他这个销售总监，也将一文不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咖啡馆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王浩的额头上，却不断有新的汗珠冒出来。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从口袋里，用颤抖的手，掏出了手机。

“账号给我。”他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