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苏绣最后一代传人,也是镇上唯一会“招魂绣”的绣娘。姐姐被村霸**致死,
他却只赔了三百块钱。他说:“你姐姐的命,就值这个价。”我收下钱,一言不发。当晚,
我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开始绣一幅《地狱变相图》。第一天,我绣饿鬼道。
村霸开始暴饮暴食,却日渐消瘦,喊着永远吃不饱。第七天,我绣刀山火海。村霸浑身剧痛,
皮肤出现被烈火灼烧的痕迹。第四十九天,图成。我将最后一针落下,他惨叫着,
魂魄被我亲手扯出,缝进了画里,成了那地狱图上一个永世挣扎的恶鬼。可我没想到,
图里的恶鬼,不止他一个。1铜板之恨王大狗把三百块钱扔在桌上,铜板滚落,
在地上弹跳。“你姐姐的命,就值这个价。”他用脚尖碾住一枚铜板,用力一搓。我看着他,
没说话。姐姐的尸体昨天才从井里捞上来,浑身泡得发白,衣衫不整。
镇上的仵作草草看了一眼,就说是失足落水。没人敢说真话。王大狗是镇上的天,
他看上了姐姐,姐姐就必须从。姐姐不从,就只能死。我弯腰,一枚一枚捡起地上的铜板。
一共三百文。我把钱在手里攥紧,铜板的边缘硌得我手心生疼。王大狗见我不哭不闹,
脸上露出一点意外,随后又转为轻蔑。他带着他那群走狗,大笑着走了。我关上门,
门栓落下的声音很轻。屋子里还残留着姐姐的气息。梳妆台上,放着她没绣完的一对鸳鸯。
我走过去,拿起绣棚,针还扎在上面。我拔出针,把那对鸳鸯收好。然后,我搬开床,
撬开床下第三块青石板。里面是一个尘封的黑漆木盒。盒子一打开,
一股陈旧的木香和铁锈味就钻进鼻子。里面整齐码放着一套绣具,针是骨白色的,
线是暗红色的。旁边还有一本发黄的册子,封皮上没有字。我翻开册子,
第一页画着一根刺破指尖的手指,血珠滴落。这是我们苏家代代相传的“招魂绣”。
册子里说,祖上曾为阎王绣制官袍。这门手艺,能与阴间相通。我拿出那套骨针,
取了一束暗红色的绣线。晚上,我没有点灯。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屋里一片清冷。
我拿出王大狗的生辰八字,那是我托人去他老家问来的。我将写着八字的纸条烧成灰,
和进清水里。我把暗红色的丝线浸入灰水中,一遍又一遍。做完这一切,我举起左手,
拿起一根骨针,对准食指指尖,用力刺下。血珠冒了出来。我把血珠抹在绣绷的白绢上,
血迹迅速散开,像一朵盛开的红莲。我开始绣第一幅图,《地狱变相图》的第一道,饿鬼道。
针尖刺破白绢,发出细微的声响。我不饿,也不困。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幅绣图,
和落在上面的每一针。2饿鬼缠身绣了三天。我饿了就喝点清水,困了就靠着墙壁眯一会。
三天三夜,饿鬼道的轮廓出来了。一个瘦骨嶙峋的恶鬼,张着大嘴,喉咙却细如针孔,
他的肚子涨得像鼓,四肢却干瘪如柴。第四天,镇上传来消息。王大狗疯了。
他在镇上最大的酒楼摆宴,一个人点了三十个菜。他狼吞虎咽,桌上的盘子堆成小山。
他一边吃,一边喊饿。“饿!我好饿!”他把脸埋进盘子里,双手抓起饭菜就往嘴里塞,
油渍糊满了他的脸和衣服。酒楼的客人都看呆了。他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肚子涨得比孕妇还大,青筋暴起。但他还在喊饿,声音凄厉,像一头濒死的野兽。最后,
他吃得虚脱,瘫倒在椅子上,
嘴里还在喃喃:“饿……水……给我水……”有人递给他一杯水,他一口喝干,
然后开始呕吐。可吐出来的,全是黄绿色的胆汁,一点食物残渣都没有。王大狗瘦了。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的走狗把他架回家,请遍了镇上的大夫。大夫们都查不出病因,
只能开一些调理脾胃的方子,毫无用处。我听到这些消息,手里的针没有停。饿鬼之后,
是蒸笼狱。我换了一种针法,针脚细密,层层叠叠。白绢上,慢慢出现一个巨大的蒸笼,
蒸笼里,无数小人挤在一起,被下方燃起的业火蒸煮,脸上满是痛苦。我绣得入了神,
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房间里开始弥漫出一股水汽,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衣服也渐渐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屋子里的温度在升高,我像是也被关进了那个蒸笼。
我的嘴唇干裂,喉咙冒火。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砰砰”的砸门声。“苏绣!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是王大狗走狗的声音。我没有理会,继续落针。“**!再不开门,
我们就把门砸了!”门板被撞得咚咚作响。我手一抖,针尖刺破了手指,
又一滴血落在了绣图上。那滴血正好落在蒸笼下方的火焰上,那火焰的红色,瞬间变得更深,
更艳。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身体倒地的闷响。砸门声停了。
外面安静下来。过了很久,我才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远去。第二天,我听说王大狗的一个走狗,
昨天晚上回家后,莫名其妙发起高烧,浑身通红,像是被煮熟的虾。他躺在床上大喊大叫,
说自己好热,让人把他扔进井里。家里人不敢,只能用冷水一遍遍泼他,
可他的体温就是降不下来。不到半天,人就烧糊涂了,断了气。
我看着绣图上那个被蒸得面目模糊的小人,它的脸,和那个死去的走狗有三分相似。
我停下针,看着自己的手。我的手瘦了很多,指节突出,皮肤也失去了光泽。
我才绣了第二狱。王大狗,还有十六层地狱在等你。3刀山火海王大狗彻底怕了。
他不再出门,整日躲在家里。听说他把家里所有的食物都锁了起来,每天只喝一点米汤。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日渐消瘦,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脱了相。
饥饿的折磨让他夜夜哀嚎,邻居们都搬走了。他的走狗死了一个,剩下的也都躲着他,
生怕沾上晦气。我开始了第三幅图,刀山狱。刀山狱的针法最是繁复,每一座刀山,
每一把利刃,都需要用极细的线,一针一针勾勒出来。我开始绣的第一天,
我的四肢就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后来,疼痛加剧,
像是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切割我的肌肉和骨头。我咬着牙,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地上。
这天夜里,王大狗的家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有人壮着胆子从门缝里看,
只见王大狗在地上打滚,他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身上出现一道道细长的血痕,
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划过。“有鬼!有鬼在割我!”他尖叫着,声音里满是恐惧。他想跑,
却一次次摔倒在地,每一次摔倒,他身上的伤口就多几分。他从屋里滚到院子,
又从院子滚到门口,满地都是他留下的血迹。最后,他撞开了院门,像一条疯狗冲了出去。
他一边跑,一边发出不成调的哭嚎。镇上的人都吓得关紧了门窗。他跑向了镇外的乱葬岗。
我手里的针,从未停下。我绣得越快,他身上的伤口就出现得越快。我绣得越用力,
他身上的伤口就越深。复仇的**和身体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昏厥。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知道,这是精血损耗过度的征兆。我不能停。姐姐的脸在我眼前浮现,
她沉入井底时那双绝望的眼睛,是我唯一的支撑。王大狗在乱葬岗上滚了一夜。第二天一早,
有人发现他时,他已经不成人形。他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蜷缩在一座孤坟旁,
奄奄一息。他被抬回了家。但他没有死。我要他活着,清醒地承受这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我绣完了刀山,开始绣火海。绣图上,火海翻腾,业火熊熊。我刚落下第一针,
就闻到一股焦糊味。不是从绣图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从我自己的皮肤。我低头,
看见我的手背上出现了一块红斑,像是被炭火烫过。红斑上起了水泡,一碰就钻心地疼。
与此同时,王大狗的家里,浓烟滚滚。他的房子着火了。
4焦炭残魂火是从王大狗的卧室烧起来的。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舔上床幔,吞噬家具。他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镇上的人赶来救火,水一桶一桶泼进去,火势却越来越大,像是烧的不是木头,而是油。
大火烧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熄灭。整座宅子,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人们在废墟里找到了王大狗。他还没死。他全身都被烧伤,皮肤焦黑,蜷缩在一起,
像一块人形的焦炭。可他还有一口气。他被抬到一张门板上,放在自家废墟前的空地上。
我放下绣针,推开门,走了出去。这是这些天来,我第一次出门。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得像纸。镇上的人看见我,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怜悯。我走到那块门板前。王大狗睁着一双被熏得只剩下眼白的眼睛,
看着我。他的嘴唇已经烧没了,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妖……女……”我蹲下身,凑到他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才第四层。你慢慢受着。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有口痰堵住了,
最后喷出一口黑血,彻底没了动静。死了?我伸出手指,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真的死了。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惊呼。我站起身,看着王大狗焦黑的尸体,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该是这样的。我还没绣完《地狱变相图》,他怎么能死?我的仇,还没报完。
难道招魂绣失效了?我转身,快步走回家。我踉踉跄跄,几乎要摔倒。我冲到绣绷前,
拿起那幅《地狱变相图》。绣图上,火海翻腾,景象逼真。但那片火海里,空空荡荡,
并没有王大狗的魂魄。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为什么?问题出在哪里?我拿起那本无字古册,
一页一页地翻看。册子的最后,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注。“招魂绣,引魂为先。
若被绣者中途阳寿耗尽,则前功尽弃。”阳寿耗尽……王大狗的阳寿,被大火耗尽了。
他被烧死了,不是被我的诅咒折磨死的。我的复仇,失败了。我耗费了近一个月的精血,
换来的,只是让他死得痛快了一点。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我张开嘴,喷出一口血。
血溅在白绢上,将那片火海染得更加刺目。我的身体晃了晃,栽倒在地。门外,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在几个衙役的簇拥下,
一脚踹开了我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绣图,脸色大变。“妖术!果然是妖术!
”他指着我,对身后的衙役厉声喝道:“抓住她!此女乃是妖人,王大狗之死,定与她有关!
”5妖术指控我被抓进了县衙大牢。那幅《地狱变相图》和整套招魂绣具,成了我的罪证。
审问我的人,是那个道士。他自称清风观主,是县太爷请来调查王大狗离奇死因的“高人”。
“说!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害人?”清风观主手持拂尘,一脸正气。**在冰冷的墙上,
一言不发。我的身体很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重要的是,我心如死灰。王大狗死了,
可我的仇恨却没有丝毫消减。他死得太便宜了。见我沉默,清风观主冷笑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猛地将符纸贴在我的额头上。符纸接触到我皮肤的瞬间,像是烧红的烙铁,
一股灼痛直冲天灵盖。我惨叫一声,浑身抽搐。“招不招?”我咬紧牙关,血从嘴角渗出。
“嘴还挺硬。”清风观主加重了力道,我感觉我的魂魄都要被这符纸吸出去了。剧痛之下,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姐姐的脸,王大狗嚣张的笑,三百文铜钱,交替在我眼前闪现。不。
我不能就这么认了。我还没有为姐姐报仇。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着我。
我猛地睁开眼,死死盯住清风观主。“我若招了,能换我一命吗?”我的声音沙哑干涩。
清风观主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得色:“只要你坦白交代,贫道自会向县太爷求情,
留你一条贱命。”“好。”我开口,“我说。”我告诉他,我确实会一种祖传的刺绣秘术,
但这秘术不是用来害人的,而是用来祈福的。我为姐姐绣了一幅祈福图,
希望她来世能投个好人家。“至于王大狗,他是恶事做绝,遭了天谴,与我何干?
”“一派胡言!”清风观主大怒,“那绣图上明明是地狱景象,何来祈福之说?
”“道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咳了两声,继续编造,“我绣地狱图,是为我姐姐消业。
她生前受辱,怨气太重,我怕她化为厉鬼,不得超生。所以绣这地狱酷刑,让她看破,
让她放下。这叫‘以毒攻毒’,是度化,不是诅咒。”清风观主半信半疑。我看着他,
又加了一句:“道长,你不是想知道王大狗为何暴毙吗?其实,不是天谴,也不是我诅咒。
是他自己,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东西。”清风观主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他死的那个晚上,去了乱葬岗。”我缓缓说,“而那一天,
正好是乱葬岗‘开门’的日子。”我开始胡说八道,
把我从村里老人那里听来的各种鬼怪传说,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
我说乱葬岗下镇压着一个百年老鬼,王大狗冲撞了它,才会被业火焚身。我的话漏洞百出,
但清风观主却听得入了神。因为他是个骗子。一个真正的道士,绝不会被这种鬼话糊弄。
但他只是个仗着几张符纸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他对鬼神的敬畏,远超常人。我说完,
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