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冷霜恋爱五年,新房钥匙刚到手。
单身派对她玩脱了——监控拍到她和三个男人轮盘赌。
“最后一次狂欢嘛。”她笑着解开我送的项链。
冰冷的金属钥匙安静地躺在我的掌心,被白炽灯晃得发光。上面还粘着工程部老周粗糙手指留在上面的机油污痕,淡淡的,钻进鼻子。五年了。从挤在十平米出租屋听着隔壁吵架,到如今手里托着这枚小小的、沉甸甸的“家”的凭证。客厅空旷,刚刷的墙漆味儿还没散尽,混合着地板蜡的化学香,又甜又呛人。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灌进来,把满地切割整齐、还没铺开的地板材料照得发亮,像一片片金色的鱼鳞。
“寒洲,”冷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还有新房里特有的那种空旷回响,“你看这里放沙发好,还是…嗯?”她刚放下一个沉重的纸箱,直起腰,几缕汗湿的头发粘在光洁的额头和脖颈上。她指向阳台那片被阳光晒得最暖和的地方,“放个小圆桌,我们早上能对着外面那棵老槐树喝咖啡。”
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映着窗外的阳光,也映着点别的什么——一种我熟悉的、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对未来的笃定。这笃定像块温热的石头,沉沉压在我心口最安稳的地方。五年,足够磨掉最初那些火烧火燎般的悸动,沉淀下来的东西更深,也更重,像河床里被水流冲刷了千万次的石头。
我走过去,没看阳台,目光落在她光洁的脖颈上。那里空荡荡的。我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天鹅绒面的盒子。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里面躺着的不是钻戒,是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吊坠是两片交叠的、极简线条勾勒出的霜花,边缘镶着碎钻,精巧,冰冷,像她名字的具象。
“戴上。”我把盒子递过去,声音不高,有点发紧。新房的味道,她的汗味,还有手上这点微末金属的凉意,混在一起。
冷霜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了起来,是那种真正从心底透出来的笑意,冲淡了她眉宇间常有的那点疏离感。她没接盒子,反而微微侧过头,把长发撩到一边,露出整段白皙的脖颈,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帮我。”她说。
指尖碰到她颈后的皮肤,温热,带着点薄汗的微潮。我小心翼翼地扣上搭扣。冰凉的链子垂落下来,霜花吊坠轻轻贴在她锁骨下方的凹陷里,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好看吗?”她转回身,仰脸看着我。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片小小的霜花,指节因为刚才搬东西用力而有些发红。
“嗯。”我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落在那些堆在地上的地板材料上,“明天工人进场铺地板。你…那边都安排好了?派对。”
“嗯呐!”她语调轻快起来,带着点即将释放的兴奋,“瑶瑶她们都嚷着要给我来一场大的!最后的单身狂欢嘛!”她笑着,伸手整理了一下我衬衫的领口,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放心,就是姐妹淘闹一闹,喝点小酒,玩点小游戏,不会太疯的。地址瑶瑶发你了,就城西那个‘蓝调’顶层露台包间。”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眼有点干涩。“…什么游戏?”
“哎呀,能有什么?”她似乎觉得我过分紧张了,嗔怪地拍了我胳膊一下,“无非就是真心话大冒险,最多…最多就是喝点交杯酒之类的闹一闹呗。一群女的,能闹翻天去?安啦!”她转身去搬另一个箱子,后背对着我,声音透过纸箱传过来,“你也别太累,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明天就是冷霜女士的告别单身仪式啦!”
我没再说话。新房里的阳光亮得刺眼,那些金色的“鱼鳞”晃得我眼睛发花。新漆的味道好像更浓了,闷在胸口,有点透不过气。我弯腰,捡起地上一个散落的螺丝钉,金属的冰冷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股生铁特有的腥气。指腹微微用力,那点冰冷和粗糙的螺纹摩擦着皮肤,留下一点清晰的、细微的痛感。这痛感奇异地让我胸口的滞闷疏散了一点点。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我掏出来,屏幕亮着,是冷霜闺蜜瑶瑶发来的信息。很简短,只有一行地址:【蓝调顶层露台,密码锁1107,晚八点。霜姐吩咐啦,今晚只属于我们姐妹,谢绝男士围观哦!嘻嘻!】
我盯着那串数字1107,看了很久。是我和她第一次正式约会的日期。十一月七号。初冬。那天下了点小雪。她鼻尖冻得有点红,哈着白气,在烤红薯摊子前跺着脚等我。摊主大爷笑着递给她一个最大的,说姑娘等男朋友呐?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接过烤红薯,烫得在两只手里来回倒腾。那热气腾腾的红薯香甜味,仿佛还萦绕在鼻端。
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冰冷的屏幕上滑动。没有回复瑶瑶。退出了信息界面。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犹豫着,似乎想要划开另一个隐蔽的应用图标,那是我为了新家安全,托朋友弄的一套简易远程监控系统的控制端。几个小巧的、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摄像头,前几天才趁着装修混乱,让工人顺手装在了客厅和几个主要房间的天花板角落。主要是为了盯着点这些昂贵的装修材料。朋友当时拍着胸脯说:“洲哥放心,像素高清,云端存储,手机随时能看回放,绝对够用!”
够用吗?
心口那块刚刚有所缓解的滞闷感,随着这个念头的升起,猛地又沉了下去,像被那块无形的石头更狠地砸了一下。冷霜还在哼着不成调的歌,费力地挪动一个装着书的箱子,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她脖颈上那枚霜花吊坠随着她的动作,在透窗而入的阳光里一闪,一闪,冰冷的光芒短暂地刺入我眼底。
“走了。”我突然说,声音有点哑。
“啊?”冷霜直起身,有些诧异,“不再待会儿?地板怎么铺还没定呢。”
“你定吧。”我朝门口走,没回头,“你喜欢就行。”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新房里的阳光、油漆味和她哼歌的声音。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落下来。**在冰冷的防火门上,楼道里特有的灰尘味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涌入鼻腔。
手指不再犹豫。划开屏幕,点开了那个小小的、深蓝色的监控软件图标。
软件启动有些缓慢,进度条一点点向前爬。楼道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的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沉重得像是要砸穿胸腔。眼前晃过钥匙上的机油污痕,晃过她捻着霜花吊坠的微红指节,晃过瑶瑶信息里那个“姐妹”、“狂欢”的字眼,也晃过朋友拍着胸脯保证“高清”、“云端”、“随时回放”的脸。那块沉甸甸的“笃定”在胸腔里摇摇欲坠,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缓慢地缠绕上来。
进度条终于爬到了头。屏幕跳转,显示出几个监控窗口的缩略图。代表客厅的那个窗口一片漆黑,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十三分——工人收工离开的时间。我点开了它。
加载的圆圈旋转着。
几秒钟后,画面猛地跳了出来。
不是预想中的漆黑一片。
是光。刺目的、旋转的彩灯光芒,疯狂地切割着屏幕里的画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仿佛要穿透手机扬声器,炸开在死寂的楼道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雾,像是香薰蜡烛混合了别的什么更呛人的东西的味道,隔着屏幕都让人皱起眉头。
镜头居高临下地覆盖了大半个客厅。那张昨天才送到的、巨大的、蒙着白色防尘布的布艺沙发歪在角落,成了战场一角。地上散乱地滚落着空的和半空的酒瓶,红的、黄的、透明的,在彩灯下闪着污浊的光。薯片袋、膨化食品的碎屑、吃剩的披萨盒、还有几个揉成一团的彩色气球,像被踩踏过的尸体一样摊满了我精心挑选的地板材料。几个穿着时髦、妆容在旋转彩灯下显得格外妖异的女人尖叫着、大笑着,摇晃着身体,或者瘫在沙发和地上。其中一个是瑶瑶,正拿着手机疯狂**。
但这都不是焦点。
焦点在画面中央那片被灯光照得最亮的地板上。
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深色的绒布铺在那里。冷霜盘腿坐在绒布中央,她今晚格外艳丽,穿着一条我从未见过的银灰色亮片吊带裙,衬得皮肤白得晃眼,但此刻那白皙被一层亢奋的潮红覆盖着。她头发有些凌乱,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又亢奋,手里举着一个啤酒瓶,瓶口对着自己的嘴,正在仰头痛饮,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流淌下来,滑过脖颈,消失在亮片裙的领口深处。
她的对面,盘腿坐着一个男人。不是女人。是个男人!
那人穿着紧身黑T恤,头发用发胶抓得根根竖起,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充满欲望和**的笑容,同样举着一个酒瓶。两人之间,空酒瓶胡乱滚着,而在他们中间那块深色绒布上,一个东西被彩灯映照得格外刺目。
一把枪。
不是真枪。我能认出来,是那种金属仿真模型,沉甸甸的,很有质感。在酒吧游戏里常见。它的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转轮弹巢。
冷霜猛地灌完最后一口酒,把空瓶子往旁边一甩,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咯咯地笑起来,声音透过监控的扬声器传来,带着一种失真又刺耳的疯狂:“梁沉!到你了!怂了?刚才叫得最凶的是谁啊?”她身体前倾,胸脯起伏着,亮片裙在彩灯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那个叫梁沉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同样把手里的空酒瓶丢开,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霜姐,怕你哭鼻子!”他伸手,一把抓起了那把仿真左轮手枪。金属枪身在旋转的彩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他动作熟练地掰开枪身左侧的铰链,哗啦一下,让那个透明的六发弹巢滑落出来,展示给周围的人看。
弹巢是空的。
“看清楚!”梁沉吼了一声,声音被音乐和尖叫盖过一半。他拿起旁边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六颗小小的、红色的塑料圆球。他捡出一颗,当着所有人的面,塞进了弹巢的一个膛室里,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一颗!够胆的来!”他目光扫过周围尖叫兴奋的女人,最终挑衅地落在冷霜脸上。
“我来!”冷霜旁边一个穿着露脐装的短发女孩尖叫着举手,脸上是混合着恐惧和极度兴奋的表情。
“滚开!我的局!”冷霜一把推开那女孩,动作粗鲁。她舔了舔嘴唇,那双迷离亢奋的眼睛死死盯着梁沉手里的枪,“梁沉,有种就来!输了,今晚给我舔鞋!”
“赢了,霜姐你亲我一下?”梁沉笑得邪气。
“少啰嗦!”冷霜喝道。
梁沉哈哈大笑,猛地合上弹巢,手腕用力一甩!那个透明的圆轮带着那颗致命的红色塑料球,在枪身里疯狂地旋转起来,发出呼呼的风声。
周围的尖叫声陡然拔高,几乎要掀翻屋顶。瑶瑶的镜头死死对准了这核心的一幕。
旋转停止了。
梁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神变得专注,甚至带着一丝野兽般的凶光。他握着枪柄,缓缓地,将冰冷的枪口抬了起来。
对准了他自己的太阳穴!
楼道里的感应灯不知何时熄灭了。黑暗骤然降临,包裹住我。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幽蓝光芒,顽固地、冰冷地映在我脸上。
屏幕里,梁沉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他的眼神,透过屏幕,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瞳孔深处。
冷霜看着他,不是恐惧,是兴奋。她身体微微前倾,嘴唇微张,脸颊充血,像一头被血腥味**到的母豹。
梁沉的手指,猛地扣了下去!
“咔哒!”
一声清脆的、空膛的机括撞击声,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通过手机扬声器,在这个死寂的楼道里被无限放大,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呜——!!!”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尖叫和嘶吼声轰然炸开!梁沉狂笑着把枪从太阳穴拿开,高高举起,像是举起战利品。周围的人扑上去拍打他,又笑又叫。
冷霜也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似乎都要出来了。她猛地站起来,似乎有些头晕,踉跄了一下。旁边另一个穿着花衬衫、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我记得他,叫张锐,是瑶瑶带来的朋友)赶紧扶了她一把。冷霜顺势靠在他身上,还在笑,手指着梁沉,喘着气道:“狗屎运!梁沉**走了狗屎运!”
梁沉得意洋洋地把枪在手里耍了个花,然后猛地将枪口调转,指向了刚刚坐下的冷霜!
“霜姐!该你了!”他把枪猛地拍在两人之间的绒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颗红色的致命小球,就在透明的弹巢里,静静地待着,不知道下一次旋转,会停在哪个致命的膛室前。
冷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更强大的、近乎毁灭性的兴奋取代。她推开扶着自己的张锐,坐直身体,胸脯剧烈起伏着。
“拿过来!”她朝梁沉伸出手,声音带着一种被酒精和疯狂烧灼后的沙哑。
梁沉笑着,把枪推到她面前。
冷霜抓起那把冰冷的金属手枪。沉甸甸的感觉似乎让她手臂一沉。她学着梁沉的样子,猛地掰开枪身铰链,滑出弹巢。透明的圆轮里,那颗红色塑料球像一个凝固的血滴。她死死盯着它,然后手腕猛地一甩!
呼呼呼——!
弹巢再次疯狂旋转。周围的喧闹诡异地降低了一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屏息的期待和恐惧。
旋转停止。
冷霜握着枪,枪口缓缓抬起。没有对准自己。
她带着一种残酷的、挑衅的笑容,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对面梁沉的额头。
“霜姐!**耍赖!”梁沉脸上的笑容僵住,骂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后仰。
“闭嘴!”冷霜厉喝,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梁沉的脸。她握着枪的手很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规则就是对着自己吗?谁定的?”她环视四周,“我说对着谁,就是谁!梁沉,你怕了?”
周围响起几声短促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被更大的起哄声淹没。“对着他!对着他!”
梁沉脸色变了变,骂了句脏话,但迎着冷霜冷酷又兴奋的目光,他猛地梗起脖子:“操!来啊!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跟你姓!”
“有种!”冷霜笑了,那笑容在旋转的彩灯下显得妖异无比。她不再看梁沉的额头,目光落在自己扣着扳机的手指上。她微微歪着头,像是在欣赏。
然后,毫无征兆地——
她的食指,猛地向下压去!
“咔哒!!”
又是一声清脆的、令人心脏骤停的空膛撞击声!
“啊——!!!”
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冲破屏幕。梁沉整个人瘫软下去,靠在沙发上大口喘气,脸上是死里逃生的虚汗和扭曲的笑容。周围的人扑上去,把冷霜簇拥在中间,尖叫着,拍打着,像在拥戴一个凯旋的女王。
冷霜在人群中心高举着那把枪,像个真正的胜利者。她仰头大笑,脖颈修长,银灰色的亮片裙闪闪发光。而那片闪光的中心,那枚霜花的吊坠——我亲手为她戴上,象征我们五年光阴和未来归宿的冰凉金属——此刻正被她一只手无意识地揪住,在疯狂的笑声中,粗暴地扯了下来!
细小的卡扣弹开的声音被淹没在喧嚣里。
那条细细的白金链子像条死掉的小蛇,被她随手扔在了旁边堆满酒瓶和食物残渣的矮几上,落在油腻的污渍里。霜花吊坠那冰冷的光芒,在一堆狼藉中黯淡地闪烁着,像一颗被丢弃的、蒙尘的心。
屏幕的幽蓝光芒,是我眼前唯一的景物。楼道里浓稠的黑暗包裹着我,没有声音,只有血液在太阳穴里奔涌的轰响。手机屏幕像一块冰,死死地贴在我的掌心,那股冰冷顺着皮肤下的血管,一路向上蔓延,冻僵了手指,冻僵了手臂,然后汹涌地冲向心脏。
心脏还在跳,一下,又一下,沉重得像在砸一块坚硬的冰坨。每一次撞击,都带来一阵闷闷的、迟钝的痛。那块五年积攒下来的、温热的“笃定”巨石,在胸腔里彻底碎裂了,碎成了无数锋利的冰碴,随着每一次心跳,狠狠地扎进血肉里。
我盯着屏幕。
画面还在继续。尖叫,狂笑,扭动的身体,迷离亢奋的眼神。梁沉喘过气来,又拿起枪,塞进了两颗红色小球。枪口在混乱中指向了另一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女孩。张锐在角落里,叼着烟,眯着眼看着这一切,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置身事外的冷漠笑意。瑶瑶的镜头依旧忠实记录着,她的脸在屏幕一角扭曲着兴奋。
冷霜坐在那里,接受着众人的簇拥。有人递给她一支细长的香烟,她接过,就着旁边一个男人(我不认识)的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仰头吐出浓浓的烟雾。她脸上的笑容是放松的,是解脱的,带着一种卸下所有枷锁的放纵。她抬起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动作自然流畅。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条被她丢弃的项链,没有停留,像扫过一片无足轻重的垃圾。
她甚至没有想起它。
钥匙还在我的另一个裤兜里,硌着我的腿。那点机油污痕的气味似乎又钻了出来,混合着新房里油漆和地板蜡的甜腻味道,此刻却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腐败的气息。我胃里一阵翻搅,喉咙口涌上浓烈的铁锈味。
手指动了。
不是颤抖。是异常稳定地抬起,点向监控屏幕右上角那个小小的、红色的圆形按钮——录制。画面中心出现一个跳动的红色圆点。然后,指尖下滑,移动到导出选项,选择了“云端备份”。进度条缓慢爬升,像一条蠕动的毒虫。
做完这一切,我按灭了手机屏幕。最后一点光源消失,楼道彻底陷入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却还残留着屏幕里疯狂的尖叫和音乐的回响,还有那两声清脆得如同冰锥凿击心脏的“咔哒”声。
**在冰冷的防火门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铁板。鼻腔里吸进去的空气带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骨,一路冻到肺里。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久。直到感应灯再次被我的动静惊亮,惨白的光重新泼洒下来。
我站直身体,迈步。脚步落在空旷的楼道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一步,两步。脚步声在寂静中扩散,一声声敲打着冰冷的墙壁,也敲打在我自己空旷的胸腔里。那里面,不再是温暖的笃定,也不再是刚才被冰碴刺穿的剧痛。
那里只剩下一种东西。一种比黑暗更浓稠、比金属更冰冷、比霜花更坚硬的东西。它无声地沉淀下去,填满了每一寸空间,沉甸甸的,带着金属和冻土混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