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的钟声,似乎早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敲过。
李晨旭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把自己挪进了街角那家唯一还亮着灯的面馆。玻璃门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水汽,模糊了内外两个世界。推门时带起的风铃,发出干涩、仿佛生锈的“叮当”声,在这死寂的深夜里,刺得人耳膜不舒服。
面馆不大,四五张油腻的方桌,惨白的日光灯管有一根接触不良,时不时地闪烁一下,把墙壁上斑驳的污渍照得忽明忽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香烟、熬过头的骨头汤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混合的味道。
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两个男人趴在桌上,手边倒着几个空了的二锅头瓶子,发出不省人事的鼾声。柜台后,一个系着脏围裙、头发花白的老板正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台面,动作迟缓,眼袋深重。
李晨旭找了个离门和最里面那桌醉汉都稍远的位置坐下,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老板,一碗阳春面,最便宜的那种。”
老板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慢吞吞地转身,掀开大锅的盖子,一股更浓郁的白色蒸汽涌出,暂时吞噬了他佝偻的背影。
李晨旭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只想赶紧吃完,回到他那租金便宜、只有十平米的出租屋,倒头就睡。他掏出手机,屏幕漆黑,按了半天开机键也没反应。“没电了?”他嘀咕着,昨晚明明充了电的。一种莫名的焦躁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墙上的圆形挂钟。
时针和分针,不偏不倚,重合在十二点的位置。
秒针,纹丝不动。
他皱了皱眉,是停了吗?还是……
就在这时——
咚。
咚。
咚。
敲门声响起。
不是敲在玻璃上,更像是敲在厚重的木板上,沉闷,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迟滞感。每一声之间间隔极准,不疾不徐,像是某种设定好的程序。
店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连那两个醉汉的鼾声都似乎停顿了一瞬。
老板从厨房探出身,脸色在日光灯下显得有些发青。他竖起一根手指,紧紧贴在干裂的嘴唇上,对着李晨旭,又紧张地瞟了一眼那桌醉汉,眼神里充满了近乎哀求的警示。
不要出声。
李晨旭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什么意思?
门外,在一片规律的敲门间隙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嘶哑,像是喉咙里塞满了砂纸和碎玻璃,缓慢地摩擦着:
“有……人……吗?”
这声音钻进耳朵,让人头皮发麻。
老板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攥着抹布的手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门口,连呼吸都屏住了。
李晨旭也僵在椅子上,一股寒气从尾椎骨沿着脊柱嗖地窜上天灵盖。他本能地感到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危险。门外是什么?抢劫?不像。恶作剧?这气氛完全不对。
店内只剩下日光灯管电流通过的微弱“嗡嗡”声,以及……门外那持续不断的、催命符一样的敲门声和询问。
“有……人……吗?”
时间在这种压抑的死寂中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就在李晨旭以为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