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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知,虞国长公主虞兮,美貌天下无双。
萧国太子迟厌以边境十城为聘,许诺虞兮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抱得美人归。
二人琴瑟和鸣,虞萧两国也止戈兴仁,永结秦晋之好。
可婚后三年,虞兮莫名染病,迟厌亲自去药王谷跪了三天三夜,求得医仙夏浅浅入东宫为虞兮医治。
世人皆道迟厌爱惨了虞兮,甚至街头巷尾流传起“嫁夫当嫁萧太子”这样的流言。
可身在东宫的虞兮看着面前夏浅浅端来的那碗银杏莲儿羹,却自嘲的扯出一抹苦笑。
“太子妃,银杏虽苦,可利于病,迟厌唤我来为你治病,你莫要使性子。”
夏浅浅一袭白衣,语气浅淡。
迟厌站在一旁,叫人看不清神色。
虞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望向迟厌的眼眸里带有最后一丝希冀。
“迟厌,你可知,我若误食了银杏,便会全身生瘾疹。”
迟厌的目光停留在她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兮儿,浅浅是医仙,她的医术天下闻名,她此番能来已是我强求的结果,你莫要任性。”
虞兮偏过头,嗓音带着倔强。
“我不喝。”
夏浅浅闻言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她倏地放下药碗。
“迟厌,你的太子妃既不信我,那我强留在这里也无用,明日便起身回谷。”
迟厌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焦急,想也不想便拉住夏浅浅的衣袖。
“那怎么行,你答应孤要......”
话音一顿,迟厌似乎想起什么,硬生生转了话头,“要治好太子妃的。”
虞兮看着眼前这幕,心口像是被撕裂开来。
她自幼身体一向康健,却忽然病重,她原本对太子府御医深信不疑,可侍女夏桃放心不过,暗中找了江湖游医来替她诊治。
这一查,虞兮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身患重病,而是人为下毒,且此毒凶猛,只有下毒之人可解!
她孤身一人嫁入萧国东宫,身边除了夏桃无一人可用,于是得知消息后,虞兮第一时间去书房找了迟厌。
可她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迟厌心腹幕僚压低的声音。
“殿下,虞国国力强盛,您贸然给太子妃下毒,有损两国邦交,不怕虞皇问责吗?”
虞兮瞬间僵在原地,如遭雷劈。
接着,迟厌熟悉又冷漠的声音响起。
“与太子妃成婚非孤本意。”
“孤心悦浅浅,与她青梅竹马,若不是困于时局,也不会与虞国联姻,浅浅更不会决绝隐入药王谷。”
“孤承诺过她,待时局稳定,便光明正大的将她接入东宫。”
“至于下毒之事,莫要告诉浅浅,她为人正直,定然不会愿意听这些,左右此毒除孤外无人能解,便让她放手去治,便是治死了也无妨。”
“孤知道对不起太子妃,日后,孤会以皇后之礼好生安葬她。”
虞兮在门外猛地捂住嘴,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逆流,冲得她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何为与她成亲非他本意?
虞兮想起,那当年边境线上,他亲自策马而来,身后是拱手相让的十座城池舆图。
他在万众瞩目下向她伸出手,凤眸里的深情足矣将她溺毙。
他说:“兮儿,以城为聘,以国为誓,迟厌此生,唯你一人,若违此誓,天地共诛。”
可如今,迟厌对她许下的那些山盟海誓,最终只化为一句。
“以皇后之礼安葬。”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虞兮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她以为的琴瑟和鸣,止戈兴仁,竟是迟厌如此不堪的算计!
他娶她,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虞国的强盛。
甚至如今他不惜给她下毒,用她的命,去成全他与夏浅浅的“光明正大”。
迟厌猛地出声,打断了虞兮的回忆。
看着眼前迟厌的脸渐渐清晰,虞兮忽然笑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绝。
迟厌对着她满眼深情,说出口的却是。
“兮儿听话,喝了药,病才能好。”
说罢,迟厌不由分说,将药一口一口喂入虞兮口中。
虞兮紧闭双唇,可汤药还是渗入喉咙,带着银杏特有的微涩。
不过片刻功夫,虞兮雪白的肌肤上便开始浮现出大片大片的红色疹斑,从脖颈迅速蔓延至脸颊、手臂,触目惊心。
可虞兮却丝毫未觉,心口处撕裂的痛楚几乎让她痛晕过去。
迟厌看着虞兮浑身的红疹,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忍,他抬手想要擦去虞兮嘴角残留的药汁。
夏浅浅却在此时开口,看向虞兮的眼神既怜悯又责备:
“忍耐些许不适,换日后康健,太子妃,这并非折磨,而是治疗。你若连这点苦楚都不愿承受,病又如何能好?”
“迟厌日夜为你忧心,你莫要辜负他一片心意。”
迟厌一顿,眼神里的怜悯又迅速化为平静。
“是啊,兮儿,没人比孤更希望你好起来了。”
“待你痊愈,孤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江南可好?”
虞兮闭眼,泪水无声划过脸颊。
她若一直听信迟厌,还会有命下江南吗?
迟厌和夏浅浅走后,虞兮强忍着不适起身唤来夏桃。
她咬破指尖,用虞国密语写下密信。
“夏桃,动用虞国安插在萧国的全部暗桩,务必将此信交予边境耶律将军的手上,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尤其是......迟厌。”
夏桃看着自家公主苍白的脸色,心中一凛,重重叩首,瞬间消失。
做完这一切,虞兮脱力般瘫倒在床上。
苦意在舌尖蔓延开来,比那碗银杏羹苦涩千倍万倍。
她与迟厌过往的浓情蜜意,在这一刻化为齑粉。
她脑海中剩下唯一的念头便是。
活着,撑到虞国派人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