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一沓厚厚的单据摔在茶几上，发出的声响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这是你从初中到大学的学费、择校费、住宿费，一共是八万七千块。”

我抽出几张发票，拍在最上面。

“这是你这几年报的各种辅导班、兴趣班，钢琴、舞蹈、美术，加起来是十二万五。”

“这是每年寒暑假，你吵着要去旅游的机票、酒店和各种门票，国内国外，总共花了不下十五万。”

“还有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你那部最新款的手机，你那个名牌包，哪一样不是我给你买的？萌萌都没有！”

我每说一句，就扔出一叠单据。

那些五颜六色的票据，像雪片一样散落在茶几上，散落在陈娟和林悦的脚下。

“九年，我粗略算了一下，不算吃喝拉撒这些日常开销，光是这些有票据可查的，就超过了五十万！”

我拿起计算器，按出一串数字，然后将屏幕转向他们。

“五十万！陈娟，你每个月给我两千块，九年下来，一共是二十一万六千。你现在告诉我，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客厅里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我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看着那些票据，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我妈则完全呆住了，她大概从没想过，养一个孩子需要花这么多钱。

陈娟的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死灰色。

她死死地盯着那些票据，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而林悦，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紧攥着衣角、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指。

“怎么不说话了？”我冷笑着，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刚才不是还理直气壮地问我要三十万嫁妆吗？”

“不是还觉得我欠你们的吗？”

“现在，我把账单摆在这里了。你们谁来告诉我，到底是谁欠谁？”

“我……”陈娟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我不知道要花这么多钱……”

“你不知道？”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是孩子的妈，你不知道养孩子要花钱？你把她丢给我九年，不闻不问，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你只知道每个月扔给我两千块，就好像打发乞丐一样！你心安理得地在外面潇洒，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和我丈夫辛辛苦苦一分一分挣来的！”

“凭什么？你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吸我的血，还要反过来指责我偏心，指责我刻薄？”

我指着林悦，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还有你！我待你如亲生女儿，你却把我当成傻子，当成提款机！处心积虑地算计我的家产！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没有！”林悦猛地抬起头，满脸泪水，歇斯底里地对我喊道。

“我没有算计你！我只是……我只是想为我妈争口气！”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我妈她一个人在外面有多苦你知道吗？她是为了我才出去打工的！她都是为了我！”

“为你？”我冷笑，“她要是真的为你，九年了，为什么不回来看你一眼？她要是真的为你，为什么不把你接到她身边去？”

“那是因为……”林悦突然卡住了，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陈娟，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因为什么？”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追问道。

陈娟的脸色变了，她立刻拉住林悦，厉声喝道：“你闭嘴！”

这个反应，太不正常了。

我心里一个咯噔，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这九年，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陈娟把女儿丢给我，真的是因为离婚后要去外地闯荡吗？

她每个月只给两千块，真的是因为她挣得不多吗？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过年，陈娟回来过一次，穿金戴银，一身名牌，看起来风光无限。

当时我问她做什么工作这么挣钱，她含糊其辞，只说是做点小生意。

现在想来，漏洞百出。

“陈娟。”我死死地盯着她，“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我没有！”陈娟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你没有？那你为什么不让林悦说下去？”我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张，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奇怪，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犹豫和挣扎。

“陈岚，别问了。”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

老张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烫到了他的手指，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老张的反应，比陈娟的躲闪更让我心惊。

他……知道些什么？

“老张。”我的声音在颤抖，“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他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小娟她……她其实每个月不止给两千。”

老张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她……她还另外给我打了钱，让我……让我存起来，说是……留着将来给悦悦当嫁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