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两宽,勿扰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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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五十大寿,一家人拍全家福,我被赶出画框外,儿子却牵着丈夫初恋的手笑得甜蜜。

“沈姝阿姨,你身上香香的,我要你当我的妈妈好不好!”我被儿子的话刺中心底,

不自觉抬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丈夫梁越非但不出言维护,反而一脸嫌弃地看向我。

“你天天和猪羊鸡鸭这样的牲畜打交道,拍全家福也不知道把自己捯饬好,

难怪儿子不喜欢你!”看着洗出来的全家福,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画面的边角,

像个融不进去的陌生人。既然这个辛苦操持了八年的家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那我离开便是!全家福洗好送到家里来时,丈夫梁越跟护宝似的,

把裱好的相框送到家婆面前给她过目。婆婆李金桂一脸激动,欣赏完后,

手指抚上照片上看起来极为登对的二人,叹了口气。“当年要不是我的病,

啊越你也不会和沈姝这样的好孩子错过!唉……”我刚刚在外面割完猪草回来,

镰刀还没放下,额头正滴着汗,就听到了婆婆的这一声叹息。

接着是丈夫梁越熟悉的声音响起,“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也别自责。

”“妈这是为你鸣不平,你可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未来前途无量,

结果婚事却是栽在了孟溪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土丫头片子身上!

”李金桂嗓音里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味儿,“沈姝她离婚了,现在又住在咱们家隔壁,

左邻右舍的,你也不知道把握住机会!”“妈,我和沈姝……”没等听清梁越的回答,

隔着门缝,我看见七岁的儿子一脸高兴,应和着家婆,“我也喜欢沈姝阿姨,奶奶,

你想想办法,能不能让沈阿姨变成我的新妈妈啊!”手中的镰刀猛然落地,被牛拱被狗追,

哪怕再苦再累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我,此刻却红了眼眶。都说童言无忌,

可是儿子梁子彦的话却像利刃,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心。屋里三人被门外的声音惊动,

梁越打开门看到是我,脸色一变。“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戴着草帽走进屋,

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缓解情绪。“今天活少,我提前干完了,日头又晒,就提前回家了。

”儿子梁子彦见我进来,捏起鼻子用手扇了扇风,然后默不作声地远离了我一点。

他说:“妈,你以后能收拾干净再进屋吗?屋里都有味儿了!”我苦笑了一下,

便见梁越瞪了儿子一眼,对我道,“你回来得正好,前天咱们一家拍的全家福已经送来了,

你来瞧瞧!”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整个全家福里,最突兀的便是身处角落一脸拘谨的我。

丈夫梁越和儿子梁子彦分别在沈姝的一左一右,仿佛他们三个才是甜蜜的一家三口。

而我孟溪,明明是梁越办了酒席昭告乡里娶回来的媳妇,却像个上不得台面的仆人一般,

缩在画框角落。看着看着我就笑了,眼里甚至差点笑出泪花。

这就是我辛辛苦苦操持了八年的家,这就是我一心视为家人的人……结果,

我连张全家福都挤不进去!何其可笑!当晚,我便想清楚了不再将青春浪费在梁家,

而后找到村长,向他递交了进城里进修学习的申请。“村长,我想好了,

你说的那个进城里学习的机会,我愿意去。”村长倒还有些讶异,“小溪,

你之前不是一心记挂在梁越身上吗?这次终于舍得为自己着想着想了?

”我的语气低哑却坚定,“我想好了,这辈子我总得为自己活一次,

将生命投入到更有意义的事业中去。”听了我的话,村长热泪盈眶,红着眼圈看向我,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毅力,三天后,我送你进城!”晚上七点,我回到家。

餐桌上只给我留了一桌的残羹剩饭,吃完沾着油污的碗筷七零八落地摆在那儿。

我把碗筷收好,给自己热了两个窝窝头,就着疙瘩汤便饱了肚腹。第二天,

我难得睡了个懒觉。以往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就得起床喂鸡喂鸭,挑水浇菜,

偶尔还得进猪圈清理干净堆积的粪便。婆婆身上有老毛病,一到阴雨天腿就疼,

每每这样的坏天气,我都得放下手里的活去给她捏脚**。雨声滴答,

隔壁屋里李金桂疼得直叫唤,我翻了个身,捂住耳朵继续躺在炕上。等我起床,

李金桂已经不再叫唤,嘴里变成了恶毒的咒骂,话里话外都在说我这个儿媳妇不孝。

我在锅里烙了两个玉米饼当早餐,外面雨声大雷又响,李金桂见我不为所动,

便渐渐停止了吆喝。正这时,梁越走进了厨房,“孟溪,早餐多给我蒸碗蛋羹吧,

昨夜沈姝身体不舒服,胃口不大好。”家里日子不算富裕,一碗鸡蛋羹,

一年到头我自己都吃不上几次,煎的鸡蛋,不是在梁越就是在儿子和婆婆的碗里,

如今这梁越对沈姝倒是舍得。见我不动,梁越面色不耐烦,自己去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妈刚刚不就说了你两句吗?至于这么小肚鸡肠。”我被他的话一刺,

才明白原来每次婆婆说我,梁越并非不知,只是他懒得维护我而已。而结婚八年,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愿意为了谁进厨房。毕竟读书人的手金贵,用李金桂的话来说,

梁越的手只能拿笔杆子,哪儿能碰炉灶。心里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不甘,

眼睛渐渐又变得酸涩起来。看着梁越端着饭盒风风火火跑往隔壁的身影,

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还有两天,我就会离开这个家了。第二天,雨下大了,

我撑着伞去村里学堂接儿子放学。还没到学堂门口,我便先看见了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沈姝。

她撑着一把明黄色的雨伞,站在一众乡下妇人堆里,格外清丽亮眼。接着,

我看见儿子梁子彦朝着沈姝飞奔而去,拉着沈姝的手滔滔不绝,

仿佛有讲不尽的话题要与人分享。可儿子嫌弃我大字不识几个,从来不会给我好脸色,

更不会让我送他进学堂。此刻,比起孤零零的我,

我的儿子与沈姝反而更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子。雨声打在伞面,滴滴答答,

这场雨仿佛也下在了我的心里,彻底将我淋湿,将我的狼狈不堪全部现于人前。

沈姝拉着儿子往家走,而我立在人群里一动不动。对上目光的那一瞬,

儿子梁子彦看了我一眼,便撇过脑袋假装不认识我,牵紧沈姝的手与我擦肩而过。我举着伞,

浑浑噩噩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一起跨进了梁家的大门。“妈,

我不是说过不让你去学校接我吗?况且现在咱们家有沈阿姨帮衬,她可比你贴心多了,

来接我还给我带了糖!”儿子吃着平时吃不到的进口巧克力,嘴里一口一个沈姝阿姨,

好似平时我并不疼爱他,我这个母亲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拿不出手的货物。沈姝笑笑,

看了看自己被泥水溅湿的小皮鞋,儿子立马殷勤地掏出我亲手为他缝制的白手帕。“沈阿姨,

我拿帕子帮你擦擦鞋面吧!今天辛苦你来接我了。”手帕上的绣字被脏污的泥水覆盖,

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心血被儿子用完后,就轻飘飘的扔进了垃圾桶。

好似我的一颗真心也如垃圾一样被踩踏践碎。而沈姝此时才发觉手帕的不一般,捂住嘴,

状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向我道歉,“孟溪姐,这帕子好像是你亲手缝的,现在被我弄脏了,

没关系吧?”儿子这才一愣,看了眼垃圾桶又看了看我,黑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愧疚。“妈,

这块帕子脏了,赶明你再给我缝一块吧!”连洗脚水都不愿意给我端的儿子,

此刻却自愿弯下腰给沈姝擦鞋。我没说话,只默默从垃圾桶里把手帕捡起来。晚上,

婆婆李金桂要留沈姝一起吃晚饭,还破天荒的逮了一只鸡。我一言不发,只熟练地杀鸡拔毛,

梁越回家时,朝我看了一眼,便往屋里走去。身后,我听见了他对沈姝说话,

“这儿血腥味重,你就别瞧了免得污了眼,我带你到里屋去坐坐。”听到这番话,

我本以为我的心已经可以波澜不惊,但鼻头还是忍不住一酸。这样偏爱与温柔的语气,

我从未在梁越身上听到过。爱与不爱,果然很明显吧,只有我自己一直傻傻分不清,

挤不进人家的心里,还要硬挤……沈姝是梁越的初恋,我们村里都知道。

他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只可惜后面沈姝要去城里发展,梁越要留在村里照顾患病的母亲,

他们二人这才分道扬镳。我嫁给梁越那天,村里人都说我捡漏嫁了个好人家,

因为梁越可是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而我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是村长爷爷收留了我,

把我养到这么大。可现在结婚八年,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

婚后辛苦操劳这么久,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梁家人的认可,但其实我什么也不是。

甚至这顿连我生日都难得吃到的丰盛晚餐,还得是托了沈姝的福。

看着餐桌上丈夫儿子都在给沈姝夹她喜欢吃的菜,我默默端起了碗,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晚饭后,我独自一个人收拾着碗筷。夜里,梁越喝醉了酒高兴,跑到了我的房间。

“……等我明年工作安定了,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梁越把我紧紧按在他的胸膛,

听着那些美好的设想,我一时竟分不清他的承诺是给的我还是沈姝。

可闻到他身上香膏清甜的味道,我顿时清醒了。结婚八年,他从没对我说过一句甜言蜜语,

反而和儿子一样嫌弃我身上沾染的味道,避我如蛇蝎,此刻他怕不是把我当作了别人。

我在心里苦笑。接着我又听到他模糊不清地喊着我的小名,可就算是真的又怎样呢,

一切都晚了。梁越,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有自己想要追寻的自由了。这份迟来的承诺,

我也不再稀罕。明天,就是我倒计时离开的最后一天。第二日,趁着梁越出门办事,

我收拾好了所有需要带的东西。在这个家八年,我把所有一切都照顾得井井有条,

就在我决定要离开的这天,其实也和平时那些普通的日子没什么两样。今天天气很好,

暴雨转晴,婆婆李金桂去了别人家唠嗑。送别儿子时,

我最后一次替他系好了脖子上的红领巾。菜园里的蔬菜长势很好,我掐了几颗小青菜,

第一次煮面也给自己卧了个荷包蛋。我和梁越结婚时,碍着婆婆李金桂不同意,

他也就没有和我领证。现在想来,没有那张证明我和他关系的结婚证,反倒省了许多事。

为了追上他们父子俩的脚步,我白天时干活,晚上就在煤油灯下练字读书。

其实我也识得一点字,可惜儿子从来不愿意和我交流,更不愿意让我辅导他的作业。

留下亲笔信后,合上家里的大门,我最后看了一眼摆在正厅的那张全家福。

这个家里本没有我的位置,现在的我只不过是认清了现实,选择退出。路过供销社时,

我第一次花钱给自己买了先前看中很久,却一直没舍得买的那款香膏。

我今天打扮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没有别的异味,供销社的大姐像是第一次见到我,

笑眯眯地教我使用方法。我把香膏抹在手腕和耳后,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二十多岁的年纪,其实我也还是个小姑娘,难道是我自己乐意整天和鸡鸭鹅为伴,

还是喜欢与猪羊为伍?抹掉眼里的泪水,我走向村口,

和村长挑出来要进城学习的姑娘们一道汇合。天色渐晚。

梁越手里捧着两盒雪花膏和一身新裙子走在前头,沈姝牵着儿子走在后。回到家,

梁越语气兴奋喊了一声,“小溪,你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屋子里没有人回应,也没有炊烟,一股无名的不安霎时便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