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国表情只有一瞬的怔住，随后眼里是释然。

他整了整衣领，走了过来。

“原本想跟你吃完最后一顿饭，再好好跟你谈谈的，既然你不满意这个家，非要撕破脸，那也没必要拖了。”

“吴静从国外回来了，我已经决定跟她在一起了，当初如果不是你趁虚而入说怀上我的孩子，我也不会被困住这么多年。”

“是，我们的结婚证是假的，所以从今天起，你我都是自由身。”

他走到大门时，还不忘对我说道。

“但这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的，给你三天时间收拾东西搬出去吧，我不希望吴静有所误会。”

杜建国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留恋，只有一种即将摆脱麻烦的轻松。

“这几天我就不回来了，你好自为之。”

即使做好心理准备，亲耳听到他说这些话，我还是觉得心悸。

杜亮见他爸走了，立刻抱怨起来。

“妈！你看你！非要闹！”

“现在好了吧？爸生气了，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说完他就追着他爸走了。

女儿也站起身，拎起包。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爸爸不高兴。”

“真不知道，当初怎么投胎选了你这么个妈！”

他们俩匆匆换鞋，前后脚地消失在楼道里，没有一个人回头看我一眼。

空荡荡的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一份新的体检报告。

一个月前，拿到医院确诊我脑瘤的体检报告时，我觉得天都塌了。

那时我强撑着内心的恐慌，告诉全家。

“这病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做手术还有可能会成植物人，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家里存款总共就几万块钱，做手术和后期调理的费用就要十万。

那时的我，无非是想多给他们留点钱。

当时，屋子里也像现在这样的寂静。

杜建国沉默地抽着烟。

“你自己想清楚，我尊重你。”

儿子女儿低着头也默许我的决定。

我曾以为，他们是悲伤到失语，是无奈地接受我们这个普通家条件有限。

原来，他们只是顺水推舟。

几天前，医院打来电话说我跟杜建国的ct报告弄混了，真正得脑瘤的是他。

我握着手机的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一边是劫后余生的虚脱，一边是对他病情的担忧。

我甚至没来得及消化这份庆幸，就开始盘算着家里那点可怜的存款。

想着该怎么告诉他这个噩耗，并下定决心，就算把家里那点老底掏空，也得给他治。

直到今天上午，村干部通知老家那边搁置了好几年的拆迁计划启动了，让回去签协议。

我怕又像之前一样一场空，就没告诉家里人。

等拿到白纸黑字五套回迁房，外加六百万元的补偿款协议时，我迫不及待往家里赶。

甚至还买了平时他们喜欢的菜，打算吃饭时给他们一个惊喜。

结果呢……

我慢慢地将体检报告和拆迁协议并排放在桌上。

绝望吗？不。

我只觉得可笑。

可笑我自己的有眼无珠，可笑这一场荒诞绝伦的命运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