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腥甜的液体入喉的瞬间，李泽只觉得一阵反胃。

但很快，反胃感就被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所取代——

燃烧！

就像吞下了一条流动的火焰，从喉咙到食道，再到胃部，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灼烈的剧痛！仿佛他的内脏正在被某种强酸腐蚀，又像是被投入了熔炉之中！

“呃啊——！”

李泽痛苦得浑身痉挛，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可即便如此，他死死咬住对方脖颈的牙齿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咬得更深、更狠！

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支撑着他。

而被他咬住的血族，反应则更为诡异和剧烈。

他发出惊恐而愤怒的嘶鸣，干枯的手掌试图将李泽推开，但那力量却迅速衰弱下去，原本如同铁钳般的手臂变得绵软无力。

他猩红眼中的光芒急速闪烁，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亵渎、被污染的极致恐惧。

他吸食李泽，是高等种族对低等食物的掠取。

而被李泽反咬吸食……这简直打败了他作为血族的认知，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深入骨髓的玷污！

随着李泽无意识的、本能般的吞咽，那“骷髅”血族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干瘪，皮肤失去最后一丝光泽，如同腐朽的羊皮纸，最终软软地瘫倒下去，那双猩红的眼睛彻底黯淡，变成两颗灰败的玻璃珠子。

而李泽，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血液。

脖颈处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严重的失血和体内那股诡异的“燃烧感”双重打击下，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昏迷中，他仿佛置身于冰与火的炼狱。

一时冰冷彻骨，如同赤身裸体被抛入万年冰窟；一时又灼热难当，好似在熔岩中翻滚。

那口血族之血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改造着什么，破坏着什么，又重塑着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从无边黑暗中一点点挣扎着上浮。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目的白。

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淡淡馨香混合的味道。

他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身上的伤口似乎被妥善处理过，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生命流逝的冰冷感已经消失了。

“你醒了？”

一个清冷动听，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李泽艰难地转过头。

床边，站着两个人。

跟他说话的是一位身姿高挑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银白色及地长裙，裙摆绣着繁复而精致的暗纹，既显雍容华贵，又不失干练飒爽。

她的面容极美，肌肤白皙如玉，五官精致得如同匠人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一双深邃的眼眸正平静地注视着他，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见他醒来，那嫣红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却并不达眼底的笑意。

……

而她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的男性，五官也算端正，同样穿着一身白色的制服。

幸好这人没说‘手术很成功，已经变成女孩子了’之类的怪话……

他沙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这里是……？”

“军秘处附属医疗中心。”女人回答道，她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磁性，很好听，但也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疏离感和上位者的气势。

李泽心里咯噔一下。军秘处？听名字就不是普通地方。难道我又穿越了？这次是军事题材？

还没等他理清思绪，女人便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虞霜，晨国三位女武神之一，目前兼任军秘处的负责人。”

女武神？！

李泽瞳孔微缩，原主的记忆碎片立刻翻涌上来——在这个人类与异族共存并激烈对抗的世界，女武神是晨国，乃至整个人类联盟中顶尖战力的象征，是觉醒了的、拥有强大异能的守护者，地位尊崇，力量堪比人形天灾。

他居然被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探望”？

虞霜似乎很满意他脸上露出的震惊和些许敬畏（其实是懵逼），她继续用那平静无波的语调介绍身边的男人，“这位是政秘处的盛炎副处长。”

盛炎是一个身高大约一米八几，比虞霜高出半个脑袋的瘦高个男人，而且长相非常年轻，星眸剑眉，嘴唇微薄，脸颊轮廓分明，绝对的小说男主角的形象。

盛炎点了点头，表示对身份的认可，可是看着李泽的眼神当中充满了上位者的鄙视。

似乎有些嫌弃，他甚至站得距离也更远一些。

……

听起来两个人的身份都很厉害的样子，但李泽并不是很明白：

为什么来见我？

似乎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虞爽淡然一笑道：“之所以由我亲自来见你，主要有几个原因。”

“第一，”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在空中一点，仿佛在查阅无形的资料，“我们彻底调查了你的身份。李泽，22岁，晨国澜城市户籍，普通公民。

履历清白，无不良记录，祖上三代均为农民，到你这一代，成为‘黑石’机械厂的一名三级齿轮技工。”

李泽：“……”

好家伙，真是跨次元也无法摆脱牛马的命运是吗？

从社畜变成厂狗，这穿越体验感极差！

虞霜仿佛没看到他微妙的表情，继续道：“第二，你摊上大事了。你毁了我们精心布置数月之久的【追月计划】。”

“追月计划？”李泽一脸茫然，“这是要上天？”

虞霜微微蹙眉，似乎觉得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但还是解释道：“具体内容属于绝密，你无需知晓。

简而言之，你昨晚杀死的那只吸血鬼，是我们【追月计划】中一个至关重要的……‘饵料’，或者说，‘信标’。

他的存在，关系到人族和血族的命运和走向。”

“现在，他死了。死在了你的手里，或者说……嘴里。”虞霜的目光若有实质地扫过李泽已经包扎好的脖颈，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和不可思议。

咝……

李泽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我战胜了对方，而是我……咬死了他？

昨晚那疯狂反扑、同归于尽的画面碎片般涌入脑海，那腥甜灼烧的诡异口感仿佛再次涌上舌尖，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但同时，一股后怕和荒谬感也油然而生。

“但是，吸血鬼？您说他是吸血鬼？”李泽努力扮演着一个刚刚经历巨变、惊魂未定的普通市民，一边顺着她的话提问，一边飞速整理着原主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在这个名为“泰拉”的星球，这个蒸汽与魔法交织的时代，人类并非唯一的智慧种族。

血族、狼人、巨人、乃至各种诡异的魔物……它们与人类共同分享，或者说，激烈争夺着这个世界的资源与生存空间。

而血族，无疑是人类最古老、最可怕的天敌之一。

他们隐匿于黑暗之中，拥有悠长的寿命、惊人的速度与力量，以人类鲜血为食，视人类为圈养的家畜。

原主记忆中对血族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那是源自无数惨剧和传说的集体潜意识。

幸好，人类并非待宰羔羊。

部分人类能觉醒魔法天赋或奇异的能力，成为对抗异族的中坚力量。

像虞霜这样的女武神，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是人类文明的壁垒。

“没错，一名血族。”虞霜肯定了他的猜测，语气凝重，“虽然处于极度虚弱和饥饿状态，但能被他吸食近半血液后反而将其……反杀。”

虞霜斟酌着用词，从她的表情也能看出来这事儿有多么不可思议。

“李泽，你做到了绝大多数训练有素的战士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李泽身上，这一次，审视的意味更加浓烈。

“这很令人……好奇。”

……

李泽的眉头紧紧皱起，巨大的荒谬感甚至暂时压过了对眼前这位女武神的敬畏。

“但是，不应该啊。”他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着伤后的沙哑，“我？一个普通人类，昨天晚上干掉了一只吸血鬼？就算我当时拼命了，可这……这合理吗？那这吸血鬼得有多弱？”

“弱？”

虞霜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对无知者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昨天晚上出现在你面前的祂，确实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力量百不存一，甚至被饥饿折磨得失去了大部分理智，更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否则，你以为你真有靠近祂的机会？”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忌惮。

“但你要知道，那是一位很特殊的血族。若非遭遇重创和长时间的囚禁与消耗，祂本该是阴影中的王者，是优雅而致命的猎杀者。一旦让祂吸**的血液，哪怕只是你一个普通人的血，都足以成为祂恢复力量的第一块基石。”

“届时，一个彻底摆脱束缚、恢复部分实力的可怕血族潜入澜城这座人口密集的蒸汽都市……”虞霜的声音冰冷如铁，“那将会是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乃至整个人类边境的梦魇。你根本想象不到那会是一场怎样的灾难。”

那丝忌惮一闪而过，迅速被她惯有的平静与冰冷所覆盖。

“所以说，你昨天能活下来，完全是运气。是祂的虚弱，你的疯狂，以及……命运的恶作剧，共同造就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对哦！

经她这么一说，李泽才猛地想起最关键的事情。

他赶紧抬手，小心翼翼地摸向自己的脖颈。

想象中应该存在的、被獠牙洞穿的可怖伤口并未出现。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光滑平整，甚至连一点结痂的粗糙感都没有，仿佛昨晚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生命飞速流逝的冰冷都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泽彻底懵了，下意识地用力搓了搓，皮肤都搓红了，依旧没有任何伤痕。

虞霜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惊奇、探究和些许难以言喻情绪的目光。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三件事。”

她向前微微倾身，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你昨天不但胆子够大，居然敢做出反向吸食血族血液这种闻所未闻的疯狂之举。更不可思议的是，你居然没有被他血液中蕴含的【纯血】力量给彻底烧成灰烬。”

“什么……鬼？”李泽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变得无比玄幻。

纯血？

烧成灰烬？

“简而言之，”虞霜似乎懒得跟他详细解释其中的原理，用最直白的方式总结道，“我们那个至关重要的血族人质没了，然后你，在干掉他的过程中，意外地吸收了他的一部分本源力量。”

“这股力量阴差阳错地改造了你的身体，极大地增强了你的自愈能力，所以你脖子上的致命伤才能在短短一夜之间恢复如初。

甚至……你的体质可能已经发生了一些你尚未察觉的改变。”

获得了一部分……血族的能力？

李泽的大脑嗡嗡作响，试图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

吸血鬼的力量？

自愈？

那我是不是以后不怕受伤了？

会不会怕阳光？

会不会想喝血？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

但虞霜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她站直身体，用宣布最终判决般的口吻，抛出了一个足以让他CPU彻底烧毁的选择。

“而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可以走。”

李泽猛地抬头，心脏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第一，”虞霜伸出第一根纤长的手指，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跟我们合作。签署最高保密协议，从此以后，你就是军秘处【暗影】特别行动组的编外成员之一。”

“作为补偿，也是作为任务的必要准备，我们会系统地教你如何控制和运用你体内那股新生的、来自血族的力量。而你需要付出的，是接受我们委派的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

这个任务的成败，或许将直接关系到未来人类与血族之间的力量平衡，乃至种族的存亡走向。”

妈耶！

会不会太夸张了？！

李泽听得目瞪口呆。

我，一个昨天还在机械厂拧螺丝、梦想只是攒钱买一套带独立卫生间公寓的普通牛马公民，一夜之间，我的决定就要关系到人族和血族的双重命运了？

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那……第二呢？”李泽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小心翼翼地问道。

虞霜的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绝美的弧度，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第二，”她的声音平稳得可怕，“鉴于你体内已融合了危险的血族本源力量，性质难以界定，潜在风险极高。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将依据《人族安全紧急条例》第17条第4款，立即对你实施……【人道毁灭】。”

“哈？！！”

李泽震惊得几乎从病床上一跃而起，牵扯到还未完全舒缓的肌肉，一阵龇牙咧嘴。

这尼玛……

【人道毁灭】？！

这选项也太硬核了吧？！

他有得选吗？

这根本就是一条生路和一条死路！

所谓的选择，从虞霜开口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不存在了。

看着虞霜那双冰冷深邃、不带丝毫玩笑意味的美眸，李泽非常清晰地认识到——如果他现在敢摇一下头，下一秒可能就会被外面冲进来的武装人员打成筛子，或者被这位女武神亲手“人道”掉。

他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涩地开口：

“我……还有的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