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凰阙:向安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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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启王朝,永和十一年冬。冷宫“静思苑”名副其实,地处皇宫最偏僻的西北角,

常年无人问津,唯有朔风穿堂而过,卷起枯叶与尘埃,带着刺骨的寒意。宫墙斑驳,

朱漆剥落,一派萧索凄清。年仅十七的公主姜向安裹着一件半旧的藕色棉斗篷,

静立于院中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她身形纤细,面容苍白,一双眸子却黑得深邃,

映着这满院荒芜,不见底。外人眼中,她是胆小怯懦、自幼失恃又不得圣宠,

被遗忘在冷宫里的可怜虫。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静思苑的沉寂之下,

涌动着足以打败整个王朝的暗流。“公主,天寒,仔细着了风寒。

”一个沉稳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耳中。姜向安没有回头,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来人是执光,母妃留给她最锋利的刃,也是最坚固的盾。

他一身内侍打扮,低眉顺眼,周身气息收敛得近乎虚无,唯有在无人时,

眼底偶尔掠过的精光才会泄露他深不可测的武功。这十一年来,

是他教会她如何在险恶宫廷中自保,如何利用暗处的力量。“坊中传来消息,

三皇子近日与吏部侍郎往来密切,似在暗中筹谋,欲在开春吏部考绩中安插人手。

”执光的声音平静无波。姜向安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冽的弧度。三皇子,皇后嫡子,

她那位好母后的心头肉。夺嫡之争,早已从暗处蔓延至明面。“知道了。让我们的人,

把证据‘不经意’地递给太子门人。”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记住,

要干净,像一阵风,不留痕迹。”“是。”执光应下,身形微动,便已悄无声息地退下,

仿佛从未出现过。千面坊,这个由她一手建立、执光与孙嬷嬷倾力辅佐的情报组织,

如今已织成一张无形巨网,上至皇室秘辛,下至市井流言,无一能逃过它的捕捉。

坊主“千面”,神秘莫测,权贵们争相打探,却无人知晓,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面之主,

竟是深宫中这个看似无用的冷宫公主。回到勉强可称温暖的殿内,孙嬷嬷正坐在小炉前煎药。

药香苦涩,弥漫在空气中。孙嬷嬷年近五十,鬓角已染霜华,眼神却依旧清亮锐利。

她年轻时遭逢大难,是宸妃沅书意救了她,自此她便死心塌地跟在宸妃身边,

直至宸妃“难产”薨逝,她又将全部心血倾注在姜向安身上。“安儿,来,

把这碗安神汤喝了。”孙嬷嬷招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慈爱,“你近日思虑过甚,

夜里总睡不踏实。”姜向安顺从地走过去,接过温热的药碗。在孙嬷嬷面前,

她才能稍稍卸下心防。嬷嬷不仅照顾她起居,更将一身医毒本领倾囊相授。那些草药金石,

既能救人,亦能杀人于无形。“嬷嬷,我今日又梦到母妃了。”姜向安低垂着眼睫,

声音有些哑,“还是那片血红……她抓着我的手,

说‘孩子……我的孩子……’”孙嬷嬷的手微微一颤,眼底迅速积聚起痛楚与恨意,

却又强行压下。她揽过姜向安单薄的肩膀,柔声道:“都过去了,安儿。娘娘若在天有灵,

只盼你平安喜乐。”平安喜乐?姜向安在心中冷笑。自从六岁那年,

亲眼目睹母妃被一盆盆血水抬出产房,听着宫人窃窃私语“宸妃娘娘福薄,

连着小皇子一起没了”开始,这两个词就与她无关了。她记得母妃温暖的笑容,

记得父皇曾对母妃的温柔呵护,更记得母妃死后,

父皇那看似悲痛却迅速转为冷漠疏离的态度,以及皇后那看似悲悯实则得意的眼神。

十一年隐忍,十一年查探。所有的线索,

最终都指向了当年母妃那碗催产药——来自皇后母族的秘药,

能造成胎死腹中、血崩难产的假象。原因无他,

只因当时父皇流露出欲立宸妃所出之子(若为男胎)的意向,威胁到了皇后与三皇子的地位。

夺嫡。又是夺嫡。用她母妃和未出世弟弟的性命作为垫脚石。而她的父皇,

那个曾与母妃青梅竹马、登基前许她福晋之位的男人,当真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吗?还是说,

为了平衡朝局,为了他看重的太子,或是为了其他什么,他选择了默许,甚至……冷眼旁观?

想到这里,姜向安心口便像是被冰锥刺穿,寒意彻骨。她永远不会原谅。“安儿,

”孙嬷嬷的声音将她从恨意中拉回,“司九璟那边,似乎对千面坊愈发感兴趣了。

他手下的暗探,最近在坊外围活动频繁。”司九璟。当朝摄政王,异姓封王,权势煊赫,

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其人腹黑深沉,心思难测。千面坊的某些情报,

曾“恰到好处”地助他化解过几次危机,想来已引起了他的注意。姜向安眸光微闪。

摄政王……或许,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刀,借他之力,搅动这潭浑水,

让她能更快地触及真相核心。但与此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无妨,让他查。

”姜向安语气平静,“把水搅得更浑些,我们才能摸到更大的鱼。传令下去,

给摄政王的人……留点似是而非的线索,指向皇后娘家。”孙嬷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却并未多言。她知道,眼前的女孩早已不是需要她时刻庇护的稚童,

而是羽翼渐丰、心智如妖的千面坊主。窗外,寒风呼啸,卷着雪沫,

敲打着静思苑破旧的窗棂。姜向安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目光仿佛穿透宫墙,

落在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凤仪宫,落在了乾元殿,更落在了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母妃的血债,

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这冷宫,困不住潜凰。这皇权,她亦要争上一争。

静思苑的雪,掩盖了所有痕迹。而千面坊的风,已悄然吹向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静思苑的积雪尚未化尽,宫墙内的暗流已愈发汹涌。三皇子在吏部的动作被**羽揪住,

虽未伤筋动骨,却也惹得龙颜不悦,被皇帝申饬了几句,禁足三日。

皇后在凤仪宫摔了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怒火中烧。“查!给本宫彻查!

到底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皇后凤眸含煞,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愤怒而扭曲。

她绝不相信这是太子的本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与此同时,摄政王府,暖阁内。

司九璟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紫檀木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一份密报。他身着墨色常服,

领口袖边绣着暗金色的云纹,面容俊美无俦,却透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与危险。

一双深邃的凤眸半阖,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千面坊……”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连皇后母族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勾当都能挖出来,

还偏偏送到了太子手里。时机选得如此巧妙,倒像是故意在给本王递投名状,

又或者……是想借本王这把刀?”他抬眼看向垂手侍立在下的心腹暗卫:“静思苑那边,

有什么动静?”“回王爷,姜向安公主一切如常,每日不是待在苑内看书习字,

便是由孙嬷嬷陪着在御花园偏僻处散步,并无任何异常接触。静思苑用度依旧拮据,

入冬后连银炭都供应不足。”暗卫恭敬回禀。“看书习字?”司九璟轻笑一声,指尖停顿,

“一个在冷宫长大、无人教导的公主,识文断字已属难得,竟还有这般闲情逸致?

”他并不完全相信暗卫的调查。那个看似怯懦无害的公主,总给他一种违和感。

尤其是在几次与千面坊“巧合”的利益交汇点,都隐约能瞥见静思苑那一角荒凉宫墙的影子。

是巧合,还是最高明的伪装?“继续盯着,尤其是她身边那个叫执光的内侍,

还有那个孙嬷嬷。”司九璟下令,眸中精光一闪,“另外,找个机会,

试探一下那位向安公主。”机会很快到来。一场春雪不期而至,将皇宫装点得银装素裹。

姜向安裹着那件旧斗篷,由孙嬷嬷陪着,照旧前往御花园梅林。那里位置偏僻,

梅花却开得最好,是她少有的能暂时放松心神的地方。行至梅林深处,

却见一人负手立于一株老梅树下,玄色大氅,身姿挺拔,不是摄政王司九璟又是谁?

姜向安心头一凛,面上却瞬间挂上了惯有的惶恐与怯懦,下意识地往孙嬷嬷身后缩了缩,

垂下眼睑,不敢直视。司九璟转过身,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她。

少女苍白的小脸埋在风毛里,更显楚楚可怜,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臣,

参见向安公主。”他语气平淡,依礼躬身,却无多少敬畏之意。姜向安像是受惊的小鹿,

慌忙回礼,声音细若蚊蚋:“摄、摄政王安好。”她手指绞着衣角,显得局促不安。

“公主好雅兴,雪天赏梅。”司九璟踱步走近,目光落在她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

“静思苑地处偏僻,冬日苦寒,公主还需多保重凤体。”“多谢王爷关怀,

向安……向安习惯了。”她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将一个备受冷落、生活艰辛的公主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司九璟眸色深沉,

忽然道:“听闻公主幼时,宸妃娘娘最喜梅花。”姜向安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随即抬起头,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充满了真实的痛楚与怀念(这倒不全是伪装),

她颤声道:“王爷……还记得母妃?”司九璟看着她眼中那份真实的哀恸,心中疑窦稍减,

却并未完全打消。他意味深长道:“宸妃娘娘风华绝代,可惜……红颜薄命。公主节哀。

”他话锋一转,似是无意间提起:“如今朝中颇不太平,

连些藏于暗处的魑魅魍魉都开始兴风作浪,公主深居简出,倒是安全。”姜向安心中冷笑,

面上却愈发惶恐:“朝堂大事,向安不懂……只盼父皇龙体安康,天下太平。

”她福了福身子,“雪大了,向安告退。”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司九璟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晦暗不明。是真的一无所知、胆小如鼠,

还是……藏得太深?回到静思苑,姜向安卸下伪装,面色沉静如水。

孙嬷嬷忧心忡忡:“摄政王突然接近,恐非好事。”“他起了疑心。”姜向安淡淡道,

“无妨,他暂时查不到什么。倒是皇后那边,经此一遭,怕是快要狗急跳墙了。”果然,

皇后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她虽未直接查到千面坊,

却将近期诸多不顺迁怒于所有可能威胁到她儿子地位的人,包括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

却占着“嫡长公主”名分的姜向安——尤其是,她还是那个**沅书意的女儿!这日,

内务府照例送来份例物品,其中有一碟新进的江南糕点,说是皇上赏赐给各宫尝鲜。

东西送到静思苑时,姜向安正与孙嬷嬷对坐弈棋。执光隐在暗处,目光扫过那碟精致的点心,

鼻翼微动,脸色骤变。“公主,且慢!”他出声阻止。几乎同时,孙嬷嬷也已放下棋子,

拿起一块糕点仔细闻了闻,又用银簪试探,银簪并未变黑。但她眉头紧锁,

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玉针,刺入糕点半寸,片刻后取出,玉针尖端竟泛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

“是‘碧落黄泉’!”孙嬷嬷声音凝重,“无色无味,银针试不出,服下后三个时辰内毒发,

状似心悸暴毙,极难察觉。”姜向安眸光一冷。皇后,终于忍不住下手了。然而,

就在孙嬷嬷准备将有毒糕点处理掉时,窗外突然射入一枚淬毒的袖箭,直冲姜向安心口!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显然是高手所为。“安儿小心!”孙嬷嬷想也未想,

猛地扑过去将姜向安推开。“噗——”袖箭深深扎入了孙嬷嬷的后背。“嬷嬷!

”姜向安目眦欲裂。执光身影如鬼魅般掠出,直追刺客而去。殿内,

姜向安抱住软倒的孙嬷嬷,手忙脚乱地想要封住她的穴道,却发现那袖箭上的毒,

竟与糕点中的“碧落黄泉”同源,却更为猛烈!“没用的……安儿……”孙嬷嬷抓住她的手,

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嘴角溢出的血已是黑色,

“这毒……见血封喉……嬷嬷……不行了……”“不会的!嬷嬷,你教我医术,教我毒理,

你一定能救自己的!”姜向安声音颤抖,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十一年相依为命,

孙嬷嬷于她,早已是亦母亦师的存在。孙嬷嬷艰难地抬手,想擦去她的眼泪,

别哭……好好的……活下去……查**相……为你母妃……报仇……”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眼神开始涣散,却紧紧盯着姜向安,用尽最后力气,

续地说道:“安儿……好好的……我……我总算……可以去……陪你母妃了……”手臂垂下,

眼睛缓缓闭上,带着一丝解脱,一丝不舍,最终归于平静。“嬷嬷——!”凄厉的哭喊声,

撕裂了静思苑死寂的天空。姜向安紧紧抱着孙嬷嬷尚有余温的身体,浑身颤抖,

泪水汹涌而出,却不再发出一丝声音。那极致的悲痛被她死死压在喉间,

化作眼底焚天的恨意与冰封的决绝。皇后!三皇子!此仇不共戴天!执光返回时,

手中提着一个已然服毒自尽的黑衣人尸体,他看到殿内情形,身形一震,沉默地跪倒在地。

姜向安轻轻放下孙嬷嬷,站起身。她擦干眼泪,脸上再无半分悲戚,

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席卷一切的风暴。

“查清楚是谁派来的。”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另外,传令千面坊,

启动‘惊蛰’计划。”执光抬头,看到公主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冰冷与杀意,心知,

那个一直隐忍藏拙的公主,从此将彻底展露锋芒。静思苑的丧钟,为孙嬷嬷而鸣,

也敲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序幕。孙嬷嬷的遗体被悄无声息地收敛,

静思苑内甚至不能为她设灵堂。姜向安亲手在她生前最爱的梅树下立了一座小小的衣冠冢,

没有墓碑,只有一杯黄土,几瓣落梅。哀伤被深埋,转化为淬冰的刀刃。

姜向安的眼神比静思苑的寒冬更冷,那是一种经历过彻骨之痛后,彻底斩断软弱的决绝。

“惊蛰”计划,启动。千面坊这座庞大的情报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引导,而是精准、密集地将一枚枚“炸弹”投掷向预定目标。数日后,

太子门人率先发难,御史台上书弹劾三皇子及其母族,

结党营私、侵占民田、纵奴行凶等数条罪状,证据详实,人证物证俱在,

部分还是由“匿名义士”直接送至御史大夫案头。几乎同时,

三皇子派系也收到了关于太子门下官员贪腐受贿、买卖官职的密报,同样铁证如山。

朝堂之上,顿时风起云涌。双方人马互相攻讦,吵得不可开交。

原本还在观望的中立派也被卷入漩涡,整个前朝乱成一团。皇帝姜弘臻坐在龙椅上,

看着下方吵嚷如市集的臣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并非昏君,

自然看出这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而且手段极其高明,

精准地抓住了太子与三皇子最致命的把柄。“都给朕住口!”皇帝猛地一拍龙案,

雷霆之怒让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查!给朕彻查!无论是谁,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退朝后,皇帝疲惫地揉着眉心,高公公小心翼翼地禀报:“皇上,

静思苑的孙嬷嬷……前几日暴毙了。”姜弘臻动作一顿:“暴毙?怎么回事?

”那个忠心耿耿跟在书意身边,后来又护着向安的老嬷嬷?“说是……突发急症。

”高公公低头,声音更轻,“老奴觉得蹊跷,暗中查问,那日静思苑似有异动,

但痕迹被抹得很干净。”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静思苑……向安……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是低着头,瘦弱苍白的女儿身影。

他冷落她十一年,只因看到她,就会想起书意死时的惨状,

想起自己的无能为力和那份深藏的愧疚。他以为冷落是对她的保护,可如今看来,

这皇宫的獠牙,从未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传朕旨意,静思苑公主用度,按份例双倍供给,

再派两个稳妥的太医……不,不必惊动太医,从朕的私库拨些药材补品过去。”他顿了顿,

声音低沉,“告诉内务府,若再敢克扣静思苑用度,朕决不轻饶!”这是他目前,

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补偿。而心底某个角落,那个关于宸妃死因的疑团,再次浮了上来,

伴随着一丝不安。第六章摄政王的棋局朝堂的混乱,正是司九璟乐见其成的局面。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然而,这“渔翁”似乎不止他一个。“王爷,查到了。

煽动御史弹劾的证据,以及送到三皇子那边的密报,

最初都源自几个看似不起眼的江湖情报贩子,但顺藤摸瓜,背后隐约都有千面坊的影子。

”暗卫禀报。司九璟站在书房的窗边,

看着庭中落雨:“千面坊……这次是直接下场搅动风云了。目的何在?单纯制造混乱,

还是另有所图?”他想起雪地里那个惊慌失措的公主,又想起孙嬷嬷“暴毙”的消息。

时机太过巧合。“静思苑那边,姜向安公主近日如何?”“回王爷,向安公主深居简出,

听闻孙嬷嬷去世,悲伤过度,几乎水米不进,更是未曾踏出静思苑半步。”暗卫回答。

悲伤过度?司九璟眼中掠过一丝锐光。一个在冷宫长大,看尽世态炎凉的公主,

心志会如此脆弱?还是说,这悲伤,亦是伪装?他决定再落一子,既是试探千面坊,

也是试探那位向安公主。几日后,一份关于当年宸妃生产时,

太医院某位现已致仕老院判的隐秘行程记录,被司九璟的人,

“无意中”泄露给了千面坊的线人。这份记录显示,那位老院判在宸妃生产前,

曾秘密见过皇后宫中的掌事太监。当这份关键线索通过执光呈到姜向安面前时,

她正对镜梳妆。镜中的少女,眉眼间褪去了最后的稚嫩,只剩下冰冷的沉静。

“司九璟……他果然查到了这一步,还想借我的手,去动皇后。”姜向安放下木梳,

指尖划过那份薄薄的纸笺,仿佛能感受到上面沾染的血腥与阴谋。“公主,此物危险,

摄政王意在引我们与皇后正面冲突。”执光提醒。“我知道。”姜向安站起身,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渐绿的庭院,“但他也给了我们最需要的东西——方向。这位老院致,

是该去‘拜访’一下了。”她转身,目光灼灼:“执光,准备一下,我们今夜出宫。

”“公主,您的安危……”“嬷嬷用命教会我医毒,你用十年教会我武功和隐匿,

不是为了让我永远龟缩在这静思苑的。”姜向安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千面坊主,该亲自去收网了。”是夜,

一道纤细的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出静思苑的高墙,与城外接应的执光汇合,

消失在夜色中。姜向安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黑巾蒙面,

只露出一双在黑夜中亮得惊人的眸子。京郊,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老院致颐养天年于此。

姜向安没有使用暴力,而是用了孙嬷嬷亲传的迷香,让老院判陷入昏睡,

然后与执光潜入其书房。她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角落,最终在一本陈年医书的夹页中,

找到了一张泛黄的药方残页,上面记录的几味药,单独看无碍,

但若与皇后当时赏赐给母妃的“安胎补品”中的某一味相结合,便是造成胎死腹中的元凶!

老院判醒来后,发现枕边放着他当年收受皇后巨额银钱的凭证副本,

以及一小撮“碧落黄泉”的粉末。没有只言片语的威胁,却比任何刀剑更令人胆寒。

姜向安没有杀他,一个活着且充满恐惧的证人,在某些时候,比死人更有用。

返回静思苑的路上,执光看着身前那道沉稳矫健的身影,心中震动。

他亲眼见证了她如何冷静地搜寻证据,如何精准地抓住人性的弱点。今夜的她,

不再是需要他庇护的公主,而是真正执棋的坊主。司九璟很快收到了消息:老院判受惊,

闭门不出,而千面坊似乎拿到了关键证据,却按兵不动。他站在王府的高楼上,

遥望皇宫方向,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果然是你……姜向安。”那份证据,

是他抛出的诱饵,也是一场危险的测试。他料定千面坊主会亲自出手,也猜到她能找到关键。

但她找到证据后不立刻发难,反而沉住气,这份隐忍和谋略,远超他的预期。一个深宫公主,

竟能在他眼皮底下,建立起如此庞大的情报网络,还能在他精心设计的试探中不仅安然无恙,

反而将计就计,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有趣,实在有趣。这场隔空对弈,他司九璟,

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或者说,盟友?他铺开宣纸,挥毫写下四个字,

装入信封,吩咐暗卫:“想办法,送到静思苑,姜向安公主手中。”信封内,

只有力透纸背的四个字:合作否?静思苑内,姜向安看着执光呈上的字条,

指尖在“合作”二字上轻轻摩挲。窗外,夜色浓重,而她的眼底,

终于亮起了一丝棋逢对手的光芒。她知道,与虎谋皮,危险至极。但这头猛虎,

或许能帮她撕裂更强大的敌人。她拿起笔,在司九璟的字旁,

添上了三个清秀却坚定的字:看诚意。这场始于试探与合作的对弈,正式拉开序幕。

而皇城上空,风雨欲来。姜向安回复的“看诚意”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司九璟心中漾开圈圈涟漪。他知道,这不是敷衍,而是开出的条件。

那位藏在深宫里的“千面”主人在等待他的投名状。司九璟的诚意,来得很快,也很致命。

三日后,皇后母族——威远侯府麾下最重要的钱袋子,江南三大织造之一的掌事,

被爆出勾结海盗、走私贡缎、偷漏巨额税银的铁证。证据直接呈递御前,人证物证链条完整,

甚至牵连出威远侯府多位子弟贪腐渎职的丑闻。皇帝震怒,下令严查。

威远侯府一时间风雨飘摇,皇后在宫中气得几乎咬碎银牙,却无力回天,只能断尾求生,

弃车保帅。此举虽未直接伤及皇后与三皇子根本,却狠狠斩断了他们一条重要的财路和臂膀,

势力大损。消息传到静思苑,姜向安正对着一局残棋。执光低声禀报完毕,

她拈着黑子的手顿了顿,随即稳稳落下一子,屠了大龙。“王爷这份诚意,分量不轻。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司九璟此举,既是展示实力与合作的价值,

也是在逼她表态——他动了皇后娘家,她与皇后便再无转圜余地,只能与他绑在同一艘船上。

“坊主,我们是否回应?”执光问。“自然要回应。”姜向安抬眸,眼中光华流转,

“将我们掌握的,关于太子门下那位吏部尚书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的最终证据,

挑一份‘恰到好处’的,送到摄政王手上。不必全部,够他用即可。”来而不往非礼也。

司九璟斩了皇后的钱袋子,她便送他一把能重创**羽核心的刀。既是展示千面坊的价值,

也是将祸水进一步引向太子,让这场夺嫡之争更加白热化。皇帝姜弘臻近日常觉心神不宁。

朝堂上太子与三皇子的争斗已呈水火之势,背后推手神秘难测。而静思苑那边,高公公回报,

向安公主似乎因孙嬷嬷去世,性情更加沉郁,但用度已按旨意加倍供给,并未再受苛待。

这日午后,他鬼使神差地摆驾静思苑,未让人通传。静思苑依旧冷清破败,

但院内积雪被打扫得干净,廊下甚至还摆着几盆耐寒的绿植,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机。

他走到殿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诵读声。“……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是《孙子兵法》虚实篇。

姜弘臻心头巨震。一个冷宫公主,无人教导,怎会读兵法?还读得如此通透?

他示意宫人噤声,悄然靠近窗棂,透过缝隙望去。只见姜向安独自坐在窗下,手握书卷,

身姿挺拔,侧脸沉静,目光专注。那神态,那气度,哪里还有半分怯懦卑微的影子?

竟隐隐有几分……她母妃当年论及政事时的敏锐风华,甚至更添几分隐忍与锐利!一瞬间,

无数念头掠过皇帝脑海:她这些年在冷宫是如何过的?谁教她读书识字?谁授她兵法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