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多大?”白鹤淮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她凑近了些,几乎要贴上苏暮雨,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着眠龙剑的剑鞘,“我看这剑也就是样式古旧些,没什么特别啊。难不成是你们暗河的传家宝?还是说……它比你这位……‘傀’大人还重要?”她故意拉长了“傀”字的音,带着明显的调侃。
苏暮雨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与白鹤淮拉开距离,眉头微皱:“白神医说笑了。剑是死物,岂可与人相比。”
“是吗?”白鹤淮歪着头,笑吟吟的,“可我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天,暗河上下好像都得听这把剑的?叫什么来着……‘问剑而定’?有没有这回事啊,持剑人苏公子?”她显然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这场荒唐的闹剧,此刻正好拿来打趣苏暮雨。
苏暮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但他无法反驳,因为这就是大家长亲口留下的命令,也是目前暗河公开的规则。他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大家长的伤势,后续该如何调理,还请白神医明示。”
白鹤淮见好就收,也不再逼他,转而说道:“调理嘛,简单。按时服用我开的药,我再每日来施针一次,稳住心脉。不过……”她拖长了语调,目光再次飘向眠龙剑,狡黠一笑,“我这人有个毛病,看到稀奇古怪的事情就忍不住想刨根问底。心情好了,针下的力道和准头都能精准几分。苏公子,你说是不是?”
苏暮雨顿时感到一阵头痛,这位小神医的性格,似乎比她的医术还要“难缠”。他硬着头皮道:“白神医有何疑问,但说无妨。苏某……知无不言。”最后四个字,他说得颇为艰难。
“其实也没啥,”白鹤淮摆摆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就是好奇,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是把这剑放在枕头边上呢,还是直接搂着睡?听说名剑有灵,但它毕竟是铁打的,抱着睡……不硌得慌吗?”她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表情十分认真,仿佛真的在探讨一个严肃的医学或养生问题。
慕雨墨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忍住。苏暮雨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剑扔出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白、神、医!还请以大家长的伤势为重!”
“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了。”白鹤淮见好就收,心情似乎真的愉悦了不少,“我去写方子,让人按方抓药。记住啊,我开的药,一味都不能错。”她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刷刷写了起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与屋内凝重悲伤的气氛格格不入。
写完药方,她吹干墨迹,递给苏暮雨,临出门前,又回头冲他眨了眨眼:“苏公子,晚上睡觉的时候,真可以考虑把剑放远点,硌坏了身子骨,可没人替你做持剑人哦。”说完,也不等苏暮雨反应,便带着银铃般的轻笑,跟着引路的侍女去安排煎药事宜了。
苏暮雨拿着那张墨迹未干的药方,站在原地,看着白鹤淮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只觉得额角青筋又开始突突直跳。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眠龙剑,第一次对大家长留下的这个“重任”产生了一种深切的无力感。而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神医,似乎比苏昌河那些层出不穷的“弑剑”计划,还要让他难以招架。她就像一道强光,不由分说地照进暗河这片幽深之地,将所有的阴谋、荒诞和挣扎都映照得无所遁形,带来希望的同时,也带来了更多不可预测的变数。
暗河总部深处,那间始终弥漫着淡淡药味和压抑气息的密室内,白鹤淮刚刚为昏迷的慕明策施完针。她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收起银针,瞥了一眼像尊门神一样立在榻边、连施针时都紧握着眠龙剑的苏暮雨,忍不住撇了撇嘴。
“我说苏大家长,”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格外清晰,“你这剑抱得比抱自家媳妇还紧,它到底会不会自己吃饭睡觉啊?要不我开服安神汤,给它也定定惊?”
苏暮雨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这明显的调侃,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一旁负责协助的慕雨墨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却又迅速压下,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就连躺在榻上的慕明策,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似乎也因为这不合时宜的玩笑而微不可察地紊乱了一瞬。
然而,这片刻的松弛并未持续多久。密室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一名暗河弟子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的紧迫:“持剑人,紧急军情。我们在城西的三处暗桩,半个时辰内接连被拔除,值守弟子……无一生还。”
石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苏暮雨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刀:“何人所为?”
“现场留下了谢家的标记。”弟子低头回道,“而且……对方留下话,说……”他有些犹豫地抬头看了看苏暮雨,尤其是他手中的眠龙剑。
“说什么?”苏暮雨的声音冷了下来。
“说……说让我暗河别再抱着把破剑装神弄鬼,若还有能主事喘气的,就……就滚出来说话。”
“咔嚓。”苏暮雨脚下的一块青石板悄然裂开细纹。慕雨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秀眉微蹙。白鹤淮则眨了眨眼,脸上看戏的神情更浓了,目光在苏暮雨和眠龙剑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说“看吧,麻烦来了”。
苏暮雨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的怒火与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激烈交锋。他当然想立刻提剑杀过去,用谢家人的血洗刷这份耻辱。但他现在不是独来独往的杀手傀,他是持剑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暗河的稳定,甚至……生死。他再次低头,看向手中这柄将他推入如此境地的眠龙剑。冰冷的剑鞘,古朴的花纹,除了沉重,他感受不到任何所谓的“剑意”。大家长到底为何要留下这样一个荒唐的遗命?难道这把剑真能指引方向?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名报信弟子额头渗出汗珠,不敢催促。慕雨墨也静静看着苏暮雨,等待他的决断。白鹤淮甚至好整以暇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一副准备看长篇连续剧的架势。
终于,苏暮雨缓缓抬起握着剑的右手,将眠龙剑平举至胸前。他伸出左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剑鞘,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真的在聆听什么。整个石室落针可闻,只有他指尖与剑鞘细微的摩擦声,以及几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他维持这个姿势良久,久到连白鹤淮都开始觉得有些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
突然,苏暮雨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竟似有寒光流转,与剑鞘上的冷芒交相辉映。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真的在转述某种至高无上的旨意:
“剑意已明。谢家此举,非为试探,实为宣战。犯我暗河者,必诛。然,剑意示下,不可莽撞。点齐人手,目标,谢家设在城南的‘聚源’赌坊。那里是谢家情报汇流之处,拔掉它,断其一指,以儆效尤。”
慕雨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聚源赌坊,确实是谢家一个不大不小,却颇为关键的情报据点,打掉它,既能给予重击,又不至于立刻引发全面战争,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这究竟是苏暮雨自己的判断,还是……那把剑真的“说”了什么?她不由得再次看向那柄眠龙剑。
“立刻去办。”苏暮雨没有解释,直接对那名弟子下令,“挑选好手,一炷香后出发。我亲自带队。”
“是!”弟子领命,迅速退下。
白鹤淮终于来了精神,跳起来凑到苏暮雨身边:“哟,真要去打架了?带我去看看热闹呗?我保证,只带眼睛,不动手,顺便……万一你们谁缺胳膊少腿,我还能现场抢救一下,收费给你打八折!”
苏暮雨看都没看她,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暗河行动,外人回避。”说完,便抱着剑,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白鹤淮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却也没再纠缠,只是眼里兴奋的光芒更盛了。
是夜,城南“聚源”赌坊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这里表面是**,暗地里却是谢家收集各方消息的重要据点。谁也没注意到,几条黑影已如同鬼魅般融入了赌坊周围的阴影里。
苏暮雨一身夜行衣,立在赌坊对面建筑的飞檐上,眠龙剑依旧在他手中,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冷静地观察着赌坊的格局、明哨暗岗的位置。片刻后,他打了个简单的手势。
行动开始。数名暗河精锐如同利箭般射入赌坊,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喧嚣。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桌椅碎裂声骤然响起。赌坊内隐藏的谢家好手也立刻反应过来,奋力抵抗。
苏暮雨没有急于加入战团,他的目光锁定了赌坊后院一栋独立的小楼,那里气息沉凝,显然是高手坐镇之处。他身形一晃,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掠过庭院,直接落在小楼门前。
“砰!”
木门被他一道凌厉的掌风震碎。门内,一名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汉子猛然起身,手中一对判官笔闪烁着幽光,正是谢家派驻此地的负责人,谢洪。
“苏暮雨?”谢洪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狠厉,“没想到你真敢来!为了那把破剑,连暗河的家底都不要了?”
苏暮雨根本不答话,眠龙剑骤然出鞘!剑光如暗夜中惊醒的**,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刺谢洪咽喉。既然目标是立威,那就用最快、最狠的方式解决对手!
谢洪能镇守此地,自然也非庸手,判官笔一错,精准地架住了眠龙剑锋。然而,双笔接触剑身的瞬间,他脸色骤变。那剑上传来的力道并非刚猛无俦,却带着一股极其阴寒诡异的震荡劲力,瞬间穿透了他的防御,直侵经脉!
“暗河绝学,蚀骨幽劲?”谢洪惊骇欲绝,想要变招已是不及。
苏暮雨剑势不变,手腕微微一抖。眠龙剑仿佛活了过来,顺着判官笔的缝隙一滑而过,带起一溜血光。谢洪喉咙处出现一道细小的红线,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暮雨,然后轰然倒地。
战斗结束得快得超乎想象。苏暮雨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归剑入鞘,转身走出小楼。外面的厮杀声也渐渐停歇,暗河弟子们训练有素地清理着现场,确保不留活口。
苏暮雨站在庭院中央,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赌坊。幸存的少数赌客和谢家外围人员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眠龙剑,声音冰冷,传遍整个赌坊:“回去告诉谢家主事的人。暗河,还在。犯我暗河者,犹如此坊!”
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强大的内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柄在夜色下泛着幽光的眠龙剑,此刻在众人眼中,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代表着铁血、杀戮和不容侵犯的权威。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暗河总部,也传遍了各方势力的耳中。苏暮雨带着参与行动的弟子凯旋,虽然无人欢呼,但那些原本带着疑虑和审视的目光,此刻明显多了几分敬畏。他不仅带来了胜利,更重要的是,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剑谕”的有效,暂时压下了内部的暗流。
苏暮雨径直回到大家长养伤的石室,将眠龙剑轻轻放回榻边的剑架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多看这柄剑一眼,仿佛它真的只是一件普通的工具。
白鹤淮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苏暮雨,又看看剑:“啧啧,行啊苏大家长,杀人立威,一气呵成。看来你这‘剑意’领悟得不错嘛?下次‘问剑’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下个注,赚点零花钱。”
苏暮雨依旧沉默,只是走到慕明策榻前,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窗外,夜色更深。一场风暴暂时平息,但更大的波澜,或许正在酝酿。而一切的焦点,似乎都落在了那柄沉默的眠龙剑上。
暮色渐沉,蛛巢深处属于慕雨墨的那间雅室却早早燃起了温暖的灯烛,将窗外暗河的阴冷潮湿隔绝开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雅的异香,既像花香,又带着点草药的清苦,与她平日熏的甜媚暖香截然不同。她卸去了白日里略显庄重的发髻,任由墨染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身上也不再是代表身份地位的繁复礼服,换了一袭月白色的柔软便袍,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榻上摆着一张小巧的紫檀木案几,上面铺开了几张特制的浅紫色笺纸,边缘勾勒着不易察觉的暗纹。慕雨墨伸出纤纤玉指,从手边一个精致的玉盒里,拈起几只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微小纸蝶。这些纸蝶翅膀上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磷光,是她独有的“荧惑纸蝶”,看似脆弱,却能在暗河错综复杂的通道和外界广袤天地间精准传递信息。她另一只手执起一支极细的毛笔,笔尖蘸取的并非寻常墨汁,而是一种近乎无色的液体。她凝神静气,笔尖在笺纸上轻盈滑动,落下一个个肉眼难辨的细小字迹。每写完一张,她便轻轻呵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她独特的体温和内息,拂过笺纸。纸上那些微小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悄然渗入纸蝶的翅膀,使得纸蝶翅膀上那点磷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
她拿起第一只纸蝶,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翅膀上隐约流转的光晕,唇角弯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低声自语,声音柔媚却带着刺骨的凉意:“苏大家长……哦不,昌河,我的好盟友。让你看看,谢家如今是何等的‘义愤填膺’。”她轻轻一吹,那纸蝶便翩然飞起,穿过微开的窗缝,融入外面的黑暗中,飞向苏昌河势力核心所在的“晦明轩”。
接着,她开始书写第二张笺纸,这次的笔触似乎更急促了些,字里行间刻意营造出一种紧迫感。写毕,她拿起另一只纸蝶,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谢家那位暴躁的少主,这份‘厚礼’,希望你喜欢。让你们也尝尝被‘剑锋’直指的滋味。”纸蝶再次飞出,方向截然不同,是通往谢家势力范围的“血影楼”据点。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她分别给几位在苏昌河阵营和谢家阵营中立场不那么坚定、或与对方素有旧怨的头目,送去了内容略有差异、但都旨在煽风点火的消息。做完这一切,案几上的笺纸已空,玉盒里的纸蝶也所剩无几。慕雨墨慵懒地靠回软垫,端起手边一杯温热的药茶,轻轻呷了一口。窗外是暗河永恒不变的沉寂与杀机,窗内却是一片暖香静谧。她微微闭上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听着纸蝶振翅的微声彻底消失在远方,脸上露出一抹猫儿般满足又危险的笑意。这场由男人们主导的、围绕一把剑的可笑争夺,现在看来,倒是比她预想的更有趣了。她不需要亲自持剑,只需要轻轻拨动几根线,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互相撕咬,就足够了。
晦明轩内,苏昌河刚刚听完一名心腹关于谢家近期异动的汇报,正暗自沉吟。一只浅紫色的荧惑纸蝶悄无声息地穿过他设下的警戒,轻盈地落在他面前的案上。苏昌河眼神一凝,伸手捏起纸蝶。当他的指尖接触到纸蝶的瞬间,一段信息直接流入他的脑海:“谢家怒极,疑‘剑’之威乃昌河兄借题发挥,意在剪除异己,独霸暗河。其少主已密令,不惜代价,必先断君之臂膀,挫尔锋芒。雨墨忧心,望君慎之。”信息末尾,还附带了一个极为具体的细节:谢家一名以勇悍莽撞出名的高手,近日曾酒后放言,说苏昌河不过是仗着大家长昏迷才得以暂代权柄的跳梁小丑,迟早要将其斩于刀下。苏昌河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指节捏得发白。他本就多疑,谢家近来的小动作他并非没有察觉,但这纸蝶传书,尤其是最后那句具体的“狂言”,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断我臂膀?挫我锋芒?”他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毕露,“谢家……看来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他原本还有些计划需要按部就班,但现在,谢家的“迫不及待”让他改变了主意。“来人!”他沉声唤道,“之前针对谢家南边产业的计划,提前执行。还有,给我看紧谢家那几个不安分的家伙,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几乎在同一时间,血影楼中,谢家少主谢不屈正为之前聚源赌坊被拔、手下大将谢洪被杀之事暴跳如雷,认为这是苏暮雨持眠龙剑后对谢家的公然羞辱和挑衅。一只荧惑纸蝶飘然而至,落在他沾满酒渍的衣袖上。信息涌入脑中:“苏昌河放言,谢家不过土鸡瓦狗,聚源坊之事仅为开端。彼已借‘剑谕’之名,整合苏暮雨之势,下一步便要彻底清算谢家,以儆效尤。据闻,其麾下‘黑鸠’已奉命,欲对少主不利。雨墨不忍见暗河内耗,特此相告,望少主早做决断。”这消息如同火上浇油,谢不屈本就性情暴烈,闻言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得粉碎,怒吼道:“苏昌河!欺人太甚!真当我谢家无人吗?”他之前还对直接针对苏昌河有所顾虑,毕竟对方势大,但此刻“黑鸠”欲行刺的消息,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想动我?我先废了你的爪牙!”谢不屈赤红着眼睛,对身边的心腹咆哮,“去!把咱们最能干的那几个死士派出去!目标,苏昌河手下那个姓赵的军师!我要看到他的人头!”
而在这股被刻意引导的暗流之外,处于风暴眼的另一方——持剑人苏暮雨,自然也接到了慕雨墨的“提醒”。她的纸蝶带来的信息则又是另一番说辞:“昌河兄与谢家似已势成水火,皆因‘剑权’而起。谢家恐将对昌河兄不利,昌河兄亦已暗中布局。雨墨窃以为,此乃瓦解两家联盟之机,亦可能引火烧身,危及大家长安危。望持剑人明察秋毫,早定乾坤。”苏暮雨看着在指尖化为细微光点的纸蝶,眉头微蹙。慕雨墨的话听起来处处在为暗河大局、为大家长安危考虑,但他深知这位慕家之主的秉性,绝非安分守己之人。这纸蝶传书,看似报信,实则更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故意搅浑这潭水。他走到昏迷的慕明策榻前,看着老人平静的睡颜,又看了看静静放置在旁边的眠龙剑。这把剑带来的,除了名义上的权威,更多的是无尽的麻烦和猜忌。慕雨墨想做什么?她乐见苏昌河和谢家相争,她好从中渔利?还是另有图谋?苏暮雨沉默片刻,对阴影中吩咐道:“加派人手,严密监视苏昌河和谢不屈的一切动向。特别是他们两方人马的接触点,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他没有轻易介入,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但警惕性已提到最高。慕雨墨想隔岸观火,他就要看清楚,这火究竟会烧向何方。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暗河一条偏僻的支流附近,爆发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苏昌河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在从一处秘密仓库返回晦明轩的途中,遭遇了数名蒙面高手的伏击。对方手段狠辣,招式诡异,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虽然这名干将武功不弱,随身护卫也拼死抵抗,但最终还是重伤濒死,随身携带的一份重要物资清单被劫走。几乎就在同一晚,谢家设在暗河外层区域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也被一伙身份不明、但手法酷似苏昌河麾下“影刃”风格的人连根拔起,留守人员全部被杀,一份记录着谢家与外界某股势力秘密交易的账本不翼而飞。
消息传到谢不屈耳中,他怒极反笑,认定了这就是苏昌河对他刺杀其军师未成的报复,而且手段如此酷烈。“好!好个苏昌河!这梁子,结下了!”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开始调动谢家更核心的力量,准备对苏昌河的势力进行更猛烈的打击。而苏昌河在接到心腹爱将重伤、重要清单被劫的消息后,更是确信了慕雨墨之前的情报——谢家已经迫不及待要对他下手了。“看来不对谢家动真格的,他们是不会老实了。”苏昌河眼中寒光闪烁,原本还有些克制的打压计划,被全面升级为针对谢家核心产业的清除行动。
暗河的水,被这几只小小的纸蝶彻底搅浑了。猜忌、仇恨、报复,形成了一个不断升级的漩涡。苏昌河和谢家之间的矛盾,从之前的暗中较劲、局部摩擦,迅速演变成公开的、流血的冲突。双方麾下的人马在各个角落开始发生激烈火并,暗河内部一时间风声鹤唳,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慕雨墨,这几日却格外“深居简出”。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雅室里,不是调弄一些新的香料,就是翻阅一些古老的毒经医典,偶尔会去大家长养伤的密室外观望一下,脸上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但当她独自一人时,听着心腹侍女汇报外面如何因为两份真假难辨的物资清单和账本而杀得你死我活时,她眼底深处便会掠过一丝讥诮和得意。她轻轻摇晃着杯中琥珀色的药茶,看着窗外暗河永恒的黑暗,低声轻笑,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冰冷刺骨:“争吧,抢吧,为了那把剑,为了那点权势……男人啊,真是这世上最简单,又最有趣的棋子。”她轻轻吹开水面漂浮的一小片药材,“这水越浑,才越好摸鱼。只是不知道,我们那位持剑人,还能冷静到几时呢?”她期待着,当苏暮雨也被迫卷入这漩涡中心时,这场戏,才会真正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