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尘埃里的喘息凌晨五点半的闹钟,像一把生锈的锥子,刺破了出租屋的寂静。
陈明猛地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浓墨似的黑,只有远处高楼的霓虹灯,
在云层里晕开一抹惨淡的橘黄。他几乎是弹坐起来的,
动作快得像是怕被这短暂的清醒再次拖入疲惫的深渊——今天要去新的工地搬建材,
迟到一分钟,全勤奖就没了。租住的单间不足十平米,墙角堆着半箱没吃完的泡面,
桌上的保温杯早已结了一层水垢。陈明胡乱套上洗得发白的工装,领口磨出的毛边蹭着脖颈,
有点痒,却顾不上挠。他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三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
这是他这个月剩下的全部生活费,得撑到月底发工资。“初中学历,没技术,能干啥?
”这句话像魔咒,三年来无数次在他耳边回响。从流水线工人到外卖骑手,
再到如今的工地杂工,他换了十几份工作,每份都干不长久。要么是工资被克扣,
要么是被年轻的大学生同事排挤,要么就是身体实在扛不住高强度的劳作。
挤上最早一班公交车时,车厢里塞满了和他一样的打工人,每个人都面色憔悴,眼神空洞,
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陈明找了个角落站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一阵发酸。
他想起老家的父母,每次打电话都催他“找个稳定的工作,早点成家”,
可在这座大学生遍地走的城市里,他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连站稳脚跟都难。
工地的活儿比想象中更累。扛着几十斤重的钢筋穿梭在尚未封顶的楼层里,
烈日炙烤着**的皮肤,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糊住了眼睛,涩得生疼。中午休息时,
他和一群工友蹲在墙角吃盒饭,米饭硬得硌牙,菜里只有零星的几片肥肉。“陈明,
听说了吗?项目部要招个文员,要求大专以上学历,工资比咱们高一半呢。
”旁边的工友老王叹了口气,“咱们这种没文化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陈明默默扒着饭,
没说话。他不是没想过提升学历,可高昂的学费和抽不出的时间,
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也曾试着投过一些看似“不限学历”的岗位,可每次面试,
看到面试官看到他简历上“初中学历”时那轻蔑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又没戏了。
傍晚收工,陈明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往出租屋走。路过菜市场门口时,
一阵熟悉的香味飘了过来——是他最爱吃的辣椒炒肉。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看着餐馆里热气腾腾的餐桌,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可一摸口袋里的零钱,
他还是咽了咽口水,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包最便宜的泡面。回到出租屋,
他刚烧开热水,手机就响了。是老家的母亲打来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阿明,
你堂哥在城里开了家装修公司,要不你去给他帮忙?好歹是亲戚,能照顾你点。
”陈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沙哑:“妈,我再想想吧。”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
可他不想再寄人篱下,更不想被亲戚看不起。这些年,他受够了那种“你没学历,
就该低人一等”的目光。挂了电话,泡面的香味弥漫在狭小的房间里,可他却没了胃口。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无比孤独。这座城市那么大,
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的;那么多机会,却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许,他这辈子,
就只能这样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黑暗中,只有泡面桶里升腾的热气,
模糊了他的视线。2雨夜的温暖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
陈明依旧在工地和出租屋之间两点一线地奔波。直到那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那天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
倾盆大雨就砸了下来。工地提前收工,陈明没带伞,只能顶着雨衣在雨里狂奔。
路过一条老旧的胡同口时,他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有人吗?
谁来帮帮我……”陈明犹豫了一下。
他还有急事要去办——之前**的外卖平台结算了一笔工资,他得赶紧去银行取出来,
不然晚了银行就关门了。可那**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让人不忍忽视的无助。
他咬了咬牙,转身冲进了胡同。胡同里光线昏暗,雨水顺着墙壁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了小溪。
他顺着声音找过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蜷缩在墙角,左腿扭曲着,表情痛苦不堪。
老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透,冻得瑟瑟发抖。“大爷,您怎么了?”陈明连忙跑过去,
蹲下身问道。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苦:“我……我刚才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腿好像断了。”陈明摸了摸老人的腿,老人立刻痛得叫出了声。他知道情况紧急,不能耽误。
“大爷,您撑住,我送您去医院。”他脱下自己的雨衣,披在老人身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扶起来,让老人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往胡同口走。
雨水打在陈明的头上、脸上,冰冷刺骨,可他却顾不上擦。老人不算重,但因为腿不能受力,
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陈明身上,没走几步,他的额头就渗出了汗珠。“小伙子,
谢谢你啊……”老人喘着气说,“耽误你时间了吧?”“没事,大爷,救人要紧。
”陈明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他能感觉到老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仅是因为疼,
更是因为冷。他把老人扶得更紧了些,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老人挡住一些风雨。
好不容易走到胡同口,陈明拦了一辆出租车,将老人扶上车。“师傅,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陈明忙前忙后地为老人挂号、拍片子、取药,跑上跑下,累得满头大汗。
医生说老人只是轻微骨折,需要打石膏固定,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行。陈明松了口气,
又帮老人办理了住院手续,垫付了医药费。等一切安顿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陈明看着病床上的老人,想起自己还没去银行取钱,心里有些着急,
可他还是先问老人:“大爷,您家里人呢?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来照顾您。
”提到家人,老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别提了,他们都忙,
没时间管我。”陈明愣了一下,从老人的语气里,他听出了深深的孤独。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道:“大爷,那您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老人看着他,
眼里满是感激:“小伙子,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少钱的医药费,
我明天还给你。”“我叫陈明,医药费不急。”陈明笑了笑,“您好好养伤就行。
”走出医院,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陈明看了看手机,银行已经关门了,
只能明天再去。他摸了摸口袋,只剩下几块钱了,今晚只能再吃泡面了。
可他心里却没有丝毫抱怨,反而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这是他来这座城市这么久,
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第二天一早,陈明特意请假去了医院。
他带了一份热腾腾的早餐,有粥、包子和鸡蛋。老人看到他来,高兴得像个孩子,
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通过聊天,陈明得知老人名叫周伯涛,今年七十二岁。
年轻时,周伯涛是国内顶尖的厨师,曾在国营大饭店掌勺,还为不少名人做过菜。
他的厨艺精湛,尤其擅长药膳,当年在餐饮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可随着年龄增长,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而子女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平时很少来看他,甚至连他摔倒住院,
都只是打电话问候了几句,没有一个人过来照顾。“他们总说忙,其实就是嫌我麻烦。
”周伯涛叹了口气,眼里满是落寞,“我这一身手艺,本来想传给他们,
可他们一个个都看不上,说做厨师又累又没前途,不如去做白领。
”陈明看着老人悲伤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能理解老人的心情,
那种身怀绝技却无人传承的孤独,那种渴望亲情却得不到回应的失落,
和他自己的处境何其相似。从那天起,陈明每天下班都会去医院看望周伯涛,给老人带吃的,
帮老人擦身、**,陪老人聊天。他话不多,但总是默默地做着一切,
用行动温暖着这位孤独的老人。周伯涛也越来越喜欢这个踏实肯干的年轻人。
他发现陈明虽然学历不高,但头脑灵活,手脚麻利,而且心地善良,有着难得的真诚。
他看着陈明,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种对生活的执着,那种在困境中不放弃的韧劲,
让他深受触动。半个月后,周伯涛可以出院了。
陈明亲自将他送回了家——那是一间老旧的单元房,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客厅的墙上挂着很多周伯涛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一些和名人的合影。“陈明,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周伯涛坐在沙发上,看着陈明,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你是个好孩子,比我的那些子女强多了。”陈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周大爷,
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周伯涛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眼神坚定地看着陈明:“陈明,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您说。
”陈明说道。“我想把我这一身厨艺,全都教给你。”周伯涛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看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而且肯吃苦,只要你好好学,将来一定能有出息。
我不想让我这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埋没了。”陈明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周伯涛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学厨艺?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
像他这样没学历、没背景的人,这辈子只能做最底层的工作。“周大爷,我……我能行吗?
”陈明有些犹豫,“我没接触过厨艺,而且我只是初中学历……”“学历算什么?
”周伯涛打断他,“当年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没读过多少书,还不是一样成了名厨?
关键是要有心,肯努力。你要是愿意学,我就倾囊相授,把我所有的秘方、所有的技巧,
都教给你。”看着周伯涛期盼的眼神,陈明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挣扎和不甘,想起了父母的期盼,想起了那些看不起他的眼神。也许,
这就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周大爷,我愿意学!
我一定会好好学,不辜负您的期望!”周伯涛笑了,那是陈明认识他以来,
看到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他拍了拍陈明的肩膀:“好!好!从明天开始,你就来我这儿,
我教你做菜!”那天晚上,陈明回到出租屋,一夜未眠。他的心里充满了激动和忐忑,
他知道,一条全新的道路,正在他的面前展开。虽然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
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多么艰难,他都要走下去。3灶台前的苦修从第二天起,
陈明就开始了他的学厨生涯。每天早上,他都会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周伯涛家,
先帮老人打扫卫生,做早餐,然后再开始正式的厨艺学习。周伯涛的教学非常严格,
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他常说:“做厨师,最重要的就是基本功,基本功不扎实,
再好的食材也做不出好菜。”所以,陈明的第一课,就是练刀工。
切土豆丝、切姜丝、切葱花……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有着极高的要求。土豆丝要细如发丝,
均匀一致;姜丝要薄如蝉翼,透光可见;葱花要大小相同,长短整齐。刚开始练习时,
陈明的手总是不听使唤,切出来的土豆丝粗细不一,有的甚至成了土豆块。
周伯涛毫不留情地批评他:“你这切的是什么?给猪吃,猪都嫌粗!重新切!
”陈明没有气馁,他知道周伯涛是为他好。他每天都要练习好几个小时的刀工,
手指被菜刀划破是常有的事,伤口愈合了又被划破,久而久之,
他的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伤疤。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只是默默地贴上创可贴,
继续练习。为了提高刀工,陈明还特意买了一大袋土豆,每天下班回家,不管多累,
都会坚持练习。有时候练到深夜,手指酸痛得抬不起来,他就用热水泡一泡,稍微休息一下,
然后继续练。除了刀工,颠勺也是一项重要的基本功。周伯涛要求他先从空锅练起,
每天颠上上千次,直到手臂有了足够的力量和稳定性,再开始加入食材练习。第一次颠勺时,
陈明连空锅都颠不起来,手臂酸痛无比。周伯涛站在一旁,严厉地说:“这点力气都没有,
还想当厨师?再颠!什么时候颠到我满意了,什么时候再停下!”陈明咬着牙,
一遍又一遍地颠着空锅。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滴在灶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手臂酸了,他就换一只手;腰累了,他就稍微弯一下腰,继续坚持。就这样,日复一日,
陈明的刀工和颠勺技巧越来越熟练。他切的土豆丝可以细到能穿过绣花针,颠勺时,
锅里的食材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却没有一丝掉落。周伯涛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对他的态度也渐渐温和了许多。学会了基本功,周伯涛开始教陈明认识各种食材和调料。
他带着陈明去菜市场,教他如何挑选新鲜的食材,如何辨别食材的好坏。“食材是菜的灵魂,
只有选对了食材,才能做出美味的菜肴。”周伯涛一边挑选食材,一边对陈明说,
“比如这辣椒,要选颜色鲜艳、手感饱满、蒂部新鲜的,这样的辣椒才够辣、够香。
”在认识调料的过程中,陈明更是大开眼界。除了常见的盐、糖、油、醋,
还有各种香料、酱料,每种调料的用法和用量都有严格的讲究。
周伯涛会耐心地教他如何搭配调料,如何掌握火候,
如何让菜肴的味道更加浓郁、层次更加丰富。周伯涛最擅长的是药膳,
这也是他要重点教给陈明的内容。他从书房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上面记录着他几十年积累的药膳秘方。“药膳讲究的是药食同源,既要美味,又要养生。
”周伯涛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配方说,“比如这道当归生姜羊肉汤,当归补血,
生姜驱寒,羊肉滋补,三者搭配,既能暖身,又能养生,特别适合冬天食用。
”陈明认真地听着,把每一个配方、每一个步骤都记在心里。他不仅要记住这些秘方,
还要理解每种食材和药材的功效,以及它们之间的搭配原理。为了更好地学习药膳知识,
他还特意去书店买了很多关于中医药膳的书籍,利用业余时间认真研读。为了能学以致用,
陈明决定辞去工地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厨艺学习中。他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
租了一间条件好一点的房子,把周伯涛接过去一起住,方便照顾老人,也方便随时请教。
没有了工作,陈明的生活变得更加拮据。他每天省吃俭用,
把大部分钱都用在购买食材和药材上。可他却觉得很充实,因为他知道,
自己正在为梦想而努力。为了积累更多的实战经验,
陈明还主动去附近的酒楼和大排档找杂工的工作。他不在乎工资多少,
只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练习厨艺。在酒楼里,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