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睁开眼。天花板是白的,白得晃眼。旁边有个男人,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
他看见我睁眼,一下就站起来了。“舟舟,你醒了?”他伸手过来,想摸我的额头。
我往后缩了一下。他的手停在半空。“我是周宇啊,你不记得我了?”周宇。
我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名字。不认识。但我认识他这副样子。着急,关切,
眼底还藏着点别的。是那种演给别人看的着急。我没说话,就看着他。这时候门开了,
一个女的端着个碗走进来。她看到我醒着,碗差点没拿稳。“舟舟!你醒了!太好了!
”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快步走过来。她没碰我,就站在床边,眼圈红了。“舟舟,
我是晓晓啊,苏晓晓。你都昏迷三天了,吓死我们了。”苏晓晓。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
好像是周宇的同事。他们俩一左一右站在我床边,像两根蜡烛。
周宇说:“医生说你可能会有暂时性失忆,别怕,都会想起来的。”苏晓晓擦了擦眼睛,
说:“对,舟舟,别怕。有我们呢。”我看着他们。他们俩对视一眼,那眼神,
像是在对台词。我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干。“你们……是谁?”我看到周宇的肩膀抖了一下。
苏晓晓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掉了下来。演得真卖力。我心里有点想笑。但我脸上没动。
我就是个刚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2苏晓晓去叫医生了。病房里只剩我和周宇。
他又坐回椅子上,这次靠我近了点。“舟舟,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都是汗。“不记得我了,是吗?”他看着我,
眼睛里全是戏,“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你忘了?去年冬天,我们还去看了雪。
你说你最喜欢下雪天。”我没说话。我看着他。我想看看他还能编出什么来。
他好像有点尴尬,松开我的手,去倒水。“你先喝点水。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乱动。
”他把水杯递到我嘴边。我喝了一口。水是温的。“晓晓是你最好的闺蜜。
你们从大学就认识。你出事的时候,她就在你旁边。”他慢慢地把故事往下说,
“那天我们去爬山,你脚滑,摔下去了。晓晓为了拉你,胳膊也擦伤了。”我顺着他的目光,
去看苏晓晓的胳膊。她正好推门进来,跟在医生后面。她穿着长袖,但袖子卷起来一点,
能看到上面贴着一块纱布。医生过来,拿个小电筒照我的眼睛。“感觉怎么样?
记得自己叫什么吗?”我摇头。“家属说的情况我了解了。暂时性失忆,
有可能是脑部受到震荡导致的。先住院观察,别**她,让她慢慢恢复。”医生说完就走了。
苏晓晓又端起那碗汤。“舟舟,喝点汤吧,我给你炖的鸡汤,补身体。”她用勺子舀了一勺,
吹了吹,递到我嘴边。我张开嘴,喝了。味道还行。“真好喝。”我说。苏晓晓笑了,
眼眶又红了。“你喜欢喝就好。以前你总说,我炖的汤比你妈妈炖的还好喝。”我看着她。
她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我以前确实说过一句话。我说,苏晓晓,你炖的汤跟刷锅水似的,
也就周宇那猪鼻子能闻出点香味。那是在我们一起吃饭,她当着周宇的面,
非要给我盛汤的时候。现在她倒好,直接把这句话安在我头上了。周宇在旁边看着,
一脸欣慰。好像看到我们姐妹情深,他这个当男朋友的,也脸上有光。一对狗男女,
演得真投入。我差点就笑出声了。我赶紧低下头,假装喝汤。3晚上,周宇没走。
他说要在这里陪我。苏晓晓也说要在,被周宇劝回去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这里有我就行。
舟舟醒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苏晓晓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病房里安静下来。
只有仪器滴滴的声音。周宇帮我掖了掖被角。“舟舟,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我闭上眼睛。我没睡。我在听。我听到他拿出手机,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她醒了。”“对,什么都不记得了。”“放心,
我看着呢。不会出岔子的。”“……钱的事你不用管,我说了会解决就会解决。”“行了,
先这样,她睡着了。”他挂了电话,走回来,坐在椅子上。我睁开眼。“我睡不着。
”他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我看着他,
装出一副很困惑的样子,“我好像……记得一些碎片。一片雪,还有……还有汤的味道。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你想起来了?”“不清楚。就是一闪而过。”我皱着眉,
“雪是冷的。汤是温的。”他松了口气,好像我说的,正好对上他编的剧本。“对,就是雪,
就是我们去看的雪。汤就是晓晓炖的汤。你看,你已经在慢慢恢复了。”他很高兴,
握住我的手,“舟舟,别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的手还是湿的。我任由他握着。
我在想,他电话里说的“钱”,是什么钱。是我卡里那笔钱吗?我出事前一天,
刚把一笔五十万的款转到我的账户上。那是我一个项目的尾款。第二天,周宇就说要去爬山。
现在想想,真是巧啊。4第二天,苏晓晓又来了。她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还有一束花。
她把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然后把保温桶打开。“舟舟,今天我给你炖了鱼汤,对伤口好。
”她一边说,一边把汤盛出来。周宇在旁边削苹果。他把苹果皮削成一长条,然后切成小块,
用牙签扎着,递给我。“舟舟,吃水果。”我接过苹果。苏晓晓也把汤递过来。
他们俩一个喂汤,一个递水果,配合得天衣无缝。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是我妈。我妈一进来,
看到这场景,脸就沉下来了。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走到我床边。“你醒了?”“妈。
”我妈看了一眼周宇,又看了一眼苏晓晓。“你们俩倒是挺会做人。一个喂汤,一个削苹果。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伺候皇太后呢。”周宇和苏晓晓的脸都僵住了。“阿姨,
我们……”“别叫我阿姨。”我妈打断苏晓晓,“我女儿出事,你们俩都在场。
怎么就她一个人滚下山,你们俩都好好的?”周宇赶紧说:“阿姨,事情太突然了,
我们没拉住她。”“是吗?”我妈冷笑一声,“我听警察说了,
我女儿是从一条很平缓的路上摔下去的。那路,我三岁的小外甥走都不会摔。
”苏晓晓的眼泪又下来了。“阿姨,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舟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怎么会害她呢?”“最好朋友?”我妈的目光落在她胳膊的纱布上,“胳膊怎么了?
拉我女儿拉的?”苏晓晓点头。“那我女儿呢?她从头到脚,除了后脑勺着地,
身上一点擦伤都没有。奇不奇怪?”周宇和苏晓晓都说不话了。我在旁边看着,心里痛快。
还是我妈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的戏台子给拆了。我拉了拉我妈的衣角。“妈,别说了。
他们也是关心我。”我这是在给他们递台阶。也是在继续演我的戏。我妈看了我一眼,
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心太善。”她没再说什么,但也没走。就坐在沙发上,像个门神,
盯着他们俩。周宇和苏晓晓坐立不安。过了一会儿,周宇说:“阿姨,舟舟需要休息,
我们……先出去一下。”他拉着苏晓晓,逃也似的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我妈。
我妈坐到我床边,摸了摸我的脸。“真的不记得了?”我看着她,慢慢地摇了摇头。“妈,
我什么都记得。”5我妈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你……你记得?
那你……”“我在演。”我说,“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她不是哭,是气的。“这两个畜生!”她一拍大腿,
“我就知道!舟舟,你等着,妈现在就去报警!”我拉住她。“妈,别急。”“别急?
他们害你,你还别急?”“报警容易,但证据呢?”我看着我妈,
“我现在是‘失忆’的受害者,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才会把狐狸尾巴露出来。我现在去报警,
他们一口咬定是意外,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斗?”我妈看着我,气得胸脯一起一伏。
“那……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逍遥法外?”“当然不。”我笑了笑,“妈,你配合我。
”我把我的计划跟我妈说了。我妈听完,看着我,眼神都变了。“我的女儿,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被畜生逼的。”我说。我妈点了点头。“好,妈听你的。
你想怎么演,妈就怎么陪着你。”她擦干眼泪,又变回那个厉害的女人。“那两个小畜生,
我非得让他们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不可!”下午,周宇和苏晓晓又来了。
看到我妈还在,他们俩都有些不自然。我妈看见他们,脸上立刻堆起笑。“哎呀,你们来了。
快坐快坐。刚才我说话有点冲,你们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太担心舟舟了。
”周宇和苏晓晓赶紧摆手。“不会的阿姨,我们理解。”“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我妈拉过苏晓晓的手,“晓晓啊,刚才阿姨也看了,你这胳膊伤得不轻。女孩子家家的,
留了疤多难看。我车里正好有支祛疤膏,你等会儿拿去用。”苏晓晓受宠若惊。
“不用了阿姨,这点小伤……”“要的要的。你为了舟舟受伤,阿姨心里过意不去。
”我妈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塞到苏晓晓手里。苏晓晓拿着那支祛疤膏,脸都红了。
周宇在旁边看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我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还是笑呵呵的。
我心里冷笑。我妈这招高明。她这是在告诉苏晓晓,我认你这个“功臣”,
但你也别想越过我去。也是在告诉周宇,我女儿的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
6周宇开始更频繁地“帮我恢复记忆”。他会给我看我们以前的照片。照片里,
我们笑得很开心。他搂着我,**在他肩上。“舟舟,你看,这是我们去年去海边的时候。
你还记得吗?你说你喜欢听海浪的声音。”我接过照片,仔细地看。照片里的我,
笑得确实挺甜。那是我刚拿到项目预付款,心情好的时候。周宇非要拉我去海边,
说他找到了一个灵感,要写一个关于大海的爱情故事。结果呢?故事没写出来,
倒是在沙滩上拍了八百张照片。“不记得。”我把照片还给他,“但这个女孩,笑得很好看。
”“她就是你啊。”他有点着急,“舟舟,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摇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没关系,我们不急。我每天都给你看,每天都给你讲,
你总会想起来的。”他开始给我讲我们的“故事”。从我们怎么认识,到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他讲得很动情,好像那些都是真的一样。我安静地听着。偶尔,
我会问一两个问题。“你刚才说,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电影院?”“对,
看一部很老的爱情片。”“那天……是不是下着雨?”他眼睛一亮。“对!下着大雨!
你记得?”“不记得。”我摇摇头,“我只是猜。这种情节,不都应该配上雨吗?
”他的表情又垮了下去。我在心里笑。他当然记得下雨。因为那天看完电影,他送我回家,
路上雨下得特别大。他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罩在我们俩头上。结果第二天,他就感冒了,
病了一星期。他拿着这件事,在我面前念叨了半年,说我得对他负责。现在,
他把我们的故事,讲得像一部三流偶像剧。可他不知道,我记得的细节,比他讲的要多得多。
我记得他那天穿的T恤是什么颜色,记得他外套上淡淡的烟草味,记得他接吻的时候,
手抖得像筛糠。那时候,我以为他是爱我的。现在我才明白,他爱的,从来不是我。他爱的,
是那个能为他的故事提供素材的我,是那个能让他看起来深情的我,
是那个银行卡里有钱的我。7苏晓晓也来帮我“恢复记忆”。她说的,
都是我们闺蜜之间的“私房话”。“舟舟,你还记得吗?大二那年,我们俩一起失恋,
躲在宿舍里哭,啃了一整只烧鸡。”“舟舟,你说过,等你结婚,一定要让我当你的伴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