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如墨,皇宫却亮如白昼。
琉璃宫灯映照着金漆回廊,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今日是中秋宫宴,百官携亲眷入宫,觥筹交错间,尽是盛世浮华。
苏宜安安静地坐在末席,一身浅粉衣裙,衬得她眉眼愈发温软。她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青玉酒杯,余光却将满殿权贵尽收眼底。
“那就是淮王谢清晏?”她身侧一位官员之女低声惊叹,“都说他容貌绝世,今日一见,果然......”
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惋惜的轻叹。
只见大殿角落的席位上,一个白衣男子独坐。烛火映照下,他眉眼如画,却苍白得近乎透明。修长指节握着酒杯,指腹因用力而泛白,时不时掩唇轻咳,单薄的身子在华服下更显脆弱。
“可惜是个病秧子。”另一个声音接话,“听说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谢清晏猛地侧过身,素白帕子掩在唇上,很快洇开一抹刺目的红。他身侧的侍卫连忙上前,却被他抬手制止。
“王爷旧疾复发,不如先行回府休养?”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说话的是三皇子,他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走到谢清晏面前:“七弟这般病弱,何必强撑?若是死在宫宴上,岂不是晦气?”
满殿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却无一人出声。
苏宜安轻轻放下酒杯。
是时候了。
她起身,莲步轻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到殿前,对着三皇子盈盈一拜:
“殿下此言差矣。”
声音清甜软糯,像是裹了蜜糖。
三皇子皱眉:“你是何人?”
“臣女苏宜安,家父乃苏州通判苏明远。”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甜美无害的脸,目光却转向谢清晏,唇角含笑:
“臣女只是觉得——殿下这口血,咳得真好看。”
满殿哗然。
她又看向三皇子,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尤其是这血,落在雪白的帕子上,红得那般惊心动魄,比御花园里开得最艳的牡丹还要夺目。三殿下不觉得吗?这般凄艳之美,可是寻常难见的。”
三皇子被她这番歪理说得一愣,竟不知如何反驳。
苏宜安笑容纯真:“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你!”三皇子终于反应过来,怒极反笑,“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殿下谬赞。”苏宜安福身一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谢清晏,“臣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在她说话时,谢清晏一直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她说的不是他,而是某个不相干的人。
直到她话音落下,他才缓缓开口:
“多谢姑娘......赏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的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整个大殿。
苏宜安嫣然一笑:“殿下客气。”
她转身欲回座,却在经过谢清晏席前时,脚步微微一顿。
只有他听见了她极轻的后半句:
“毕竟这般好看的血,若是白白咳给别人看,岂不是太浪费了?”
谢清晏握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紧。
苏宜安却已翩然回到座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无心之举。
宴席继续,丝竹再起。
只是暗流,已悄然涌动。
宫宴散时,月色正明。
苏宜安跟着人群走出宫门,却在转角处被一个侍卫拦下。
“苏姑娘,”侍卫低声道,“我家王爷有请。”
她抬眼,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窗帘子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苏宜安唇角微勾。
第一条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