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冷宫的风,跟刀子似的。苏梨缩在破窗户底下,手里攥着半个凉透了的窝窝头。
这玩意儿硬得能砸死狗,上面还有霉点。她掰了一小块,扔进嘴里,嘎吱嘎吱地磨。
她不想哭。眼泪这东西,最没用。刚被废了那会儿,她哭过,喊过,把头往柱子上撞。
结果呢?换来的是一顿板子,和这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子。从那天起,她就知道了,指望别人,
不如指望自己。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片黄土,连根草都懒得长。墙角堆着些烂木头,
还有一把缺了口的破锄头。那是前头住这儿的一个疯妃留下的,据说天天拿着这锄头,
在院子里挖坑,说要挖出一条路回家。苏梨看着那把锄头,眼睛亮了一下。她走过去,
把锄头拿在手里。铁器又冷又沉,上面全是锈。她找了个破瓦片,吭哧吭哧地刮起铁锈来。
王公公端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进来,看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娘娘,
您这是做啥?”苏梨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没停。“锄地。”“锄地?
”王公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地里啥也长不出来啊!全是沙子,石头子儿!
”苏梨停下手,看着那片黄土地。她想起了前世,在实验室里,那些瓶瓶罐罐,
那些基因编辑过的种子。那时候,她是天之骄女,是农业界的天才。一觉醒来,
就成了个被皇帝一脚踹进冷宫的废后。真是笑话。“王公公,”她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但很稳,“你去给我找点烂菜叶子,鸡粪,什么都行,只要是能烂掉的东西。
”王公公张了张嘴,想说你疯了,可看着苏梨那双眼睛,他又把话咽了回去。那双眼睛里,
没有半点疯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活了六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老奴,
老奴去试试。”他放下粥碗,一溜烟跑了。苏梨端起那碗粥,一口气灌下去。
肚子里暖和了一点。她拿起那把磨得差不多的锄头,走到院子中央,高高举起。“吭!
”锄头砸进硬土里,震得她虎口发麻。她没停。又是一下。“吭!”一下,又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要种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种活。她只知道,她不能就这么坐在这里,
等着发霉,等着烂掉。她要活下去。像这院子里的黄土一样,就算什么都不长,
也得在这片地上,硬气地待着。2苏梨把那片一丈见方的地,翻了个遍。土里全是石头子儿,
她就一块一块地捡出来,扔到墙根。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心磨出了血泡,
她就用布条随便缠一缠,接着干。王公公没找到鸡粪,倒是从御膳房的垃圾堆里,
刨出来一筐烂掉的菜叶子和果皮。他看着苏梨,一脸为难。“娘娘,
就这些了……”“够用了。”苏梨点点头,把那些烂东西倒在地里,和土搅和在一起。
这叫堆肥。最原始,也最有效。冷宫的守卫,叫张三。他每天就靠在宫门口,
看苏梨像个男人一样在地里刨食。他觉得这废后八成是真疯了。宫里别的娘娘,哭天抢地,
寻死觅活。这位倒好,改行当农夫了。他偶尔会扔过去一个干馒头。不是可怜她,
就是觉得看人干活,自己嘴里嚼着点东西,舒坦。这天,苏梨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她从那半个霉窝窝头里,小心翼翼抠出来的几颗麦粒。金黄色的,还算饱满。
她把麦粒一颗一颗,按进松软的土里。张三看见了,隔着老远喊:“喂!别费劲了!
这地种不出东西!”苏梨没理他。她用手把土拍实,又去水缸里舀了半瓢水,一点点浇上去。
水渗得很快,土一下子就干了。她每天都去浇水。王公公看着心疼,
把自己的那份水分给她一半。“娘娘,您省着点喝,这水……来之不易。”苏梨接过水碗,
笑了笑。那是她进冷宫以来,第一次笑。脸上沾着泥,笑得像个泥猴子。“没事,
我喝不了多少。”王公公愣住了。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片地还是老样子,光秃秃的。
张三每天照旧嘲笑几句。王公公的眉头越皱越紧。只有苏梨,雷打不动。每天清晨,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片地。她蹲在地边,一看就是半天,也不说话,就像在等一个老朋友。
这天早上,她照例蹲在那里。忽然,她的眼睛定住了。在干裂的土缝里,冒出了一点点嫩绿。
那么小,那么细,风一吹就要折断的样子。苏梨慢慢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那点绿。
她的手指在抖。她没喊,也没叫。就那么蹲着,看着那点绿,看了很久很久。太阳升起来了,
金光照在她身上。她还是一动不动,好像变成了一尊泥塑的菩萨。张三打了个哈欠,
朝这边看了一眼,也愣住了。他看见那个废后,正跪在地上,趴在那片黄土上,
肩膀一抽一抽的。他以为她哭了。可他听见的,不是哭声。是一种很奇怪的,压抑着的,
像是笑了,又像是叹息的声音。3那点绿芽,活了。苏梨把它当眼珠子一样护着。
用几根破树枝,给它扎了个小栅栏。怕鸟来啄,又扯了根红线,绑在树枝上,风一吹,
红绸子飘飘荡荡,鸟就不敢过来了。王公公跑得更勤了。他现在不送粥了,送水。
一桶一桶地往冷宫提。张三看不下去了,有一次,他扛着半袋从自己伙食里省下来的米,
扔进了院子。“给你那宝贝苗吃的。”他嘟囔了一句,脸扭到一边,耳朵却是红的。
苏梨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麦苗长得飞快。翠绿的叶子,宽宽的,壮实,
跟别的庄稼不一样。别的地里是细胳膊细腿,苏梨这棵,长得跟小牛犊子似的。这事儿,
在宫里悄悄传开了。“听说了吗?冷宫那个苏废后,在院子里种出个怪物!”“什么怪物?
”“一棵草,长得比我都高!”“胡说八道,冷宫那地,能长草就不错了。
”消息传到贤妃耳朵里时,她正对着镜子描眉。她手里的眉笔“啪”地一声,就断了。
“一个废人,还想折腾出什么花样?”她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宫女说,“去,给我看着。
要是让她种出什么金疙瘩来,你就把那棵草,给我拔了。”宫女领命去了。皇帝李玄,
也听说了。他正在批阅奏折,头都没抬。“种地?让她种。朕倒要看看,她能种出什么来。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就好像在说,天气不错。苏梨不知道宫里的风风雨雨。
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麦子。麦子抽穗了。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颗粒饱满,金灿灿的,
一看就是个好收成。王公公围着麦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不停地念叨:“老天爷保佑,
老天爷保佑……”张三也凑过来看,他伸手摸了摸麦穗,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
像是在摸什么宝贝。“这……能吃?”他问。“能。”苏梨的声音很肯定。她拿起镰刀,
割下了第一把麦子。金黄的麦秆在她手里,沉甸甸的。她把麦穗放在手心,用力搓开。
麦壳脱落,露出里面圆润的麦粒。她捡起一粒,放进嘴里。香甜。一种最原始的,
来自土地的香甜。王公公和张三也学着她的样子,尝了一粒。两人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我的娘……”王公公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是麦子!是真正的麦子!”张三没说话,
只是又抓了一大把,用力地搓,然后一把塞进嘴里,嚼得满嘴生香。就在这时,
贤妃派来的那个宫女,鬼鬼祟祟地摸进了院子。她看着那片金黄的麦子,眼神里全是嫉妒。
她四下看了看,没人。她撸起袖子,朝着麦子就扑了过去。4宫女的手刚碰到麦秆,
还没来得及用力,脚底下忽然一空。“啊——!”她惨叫一声,整个人掉进了一个坑里。
坑里又湿又滑,全是烂泥和不知什么东西沤的肥,臭气熏天。她摔了个嘴啃泥,脸上身上,
沾满了恶心的东西。“谁!谁挖的坑!”她又气又怕,手脚并用地想往上爬。坑壁又滑又陡,
她刚爬上去一点,又“刺溜”一下滑了下来。苏梨站在坑边,手里拿着镰刀,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挖的。”她说。“你……你这个废后!你敢算计我!
”宫女气得破口大骂。“这是我的地。”苏梨的语气很平静,“谁动我的东西,
就得付出代价。”王公公和张三闻声跑了出来,看见这情景,都惊呆了。张三反应快,
他嘿嘿一笑,对坑里的宫女说:“哟,这不是贤妃娘娘宫里的人吗?怎么,
想来我们这儿尝尝鲜?这肥可是好东西,养庄稼呢,也养人。”宫女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事很快闹到了贤妃那里。贤妃听完宫女哭哭啼啼的禀报,气得脸色铁青。“反了!
真是反了!”她一拍桌子,“一个废后,还敢动我的人!来人,跟我去冷宫!
我今天就要亲自拔了那棵草!”贤妃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冷宫门口。
张三把门一拦,叉着腰,往那一站,跟门神一样。“贤妃娘娘,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滚开!”贤妃身后的太监上前一步,“耽误了娘娘的事,你担待得起吗?
”张三脖子一梗:“我担待不起,但我守着这宫门,就得按规矩来。没有皇上的手谕,
谁也别想进去。”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让她进来。
”门开了。苏梨站在院子中央,手里还拿着那把镰刀。她的身后,是那一片金黄的麦子,
在夕阳下,像铺了一地金子。贤妃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那片麦子。她也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片贫瘠的土地,真的能长出这么好的庄稼。嫉妒像火一样烧着她的心。“苏梨,
你长本事了啊。”贤妃冷笑着,一步步逼近,“敢算计我的宫女,还种出这么个妖物来,
是想蛊惑人心吗?”苏梨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娘娘说笑了。这只是麦子,
不是妖物。”“我说是妖物,它就是妖物!”贤妃发狠了,她伸手就要去掰那麦秆,
“我今天就要毁了它!”她的手还没碰到麦子,手腕突然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抓住了。是张三。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苏梨身边。“娘娘,手下留情。”张三的力气很大,
捏得贤妃“哎哟”一声。“你敢抓我?!”贤妃又惊又怒。“小的不敢。”张三说,
“但这麦子,是我们的命根子。谁要动它,就得先问过我手里的刀。”他另一只手,
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就在这时,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
从宫门外传来。“哦?朕的冷宫,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所有人浑身一震,
齐刷刷地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玄背着手,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了苏梨身上,和她身后那片耀眼的金黄上。5李玄的眼神,很深。他看着苏梨。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头发用一根木簪子随便挽着,脸上还有泥点子。
可她站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棵扎根在土地里的树。他的目光又移到那片麦子上。
麦穗沉甸甸的,散发着粮食的香气。这香气,和宫殿里的熏香不一样,它带着一种野蛮的,
蓬勃的生命力。“都起来吧。”李玄淡淡地说。贤妃立刻告状:“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这个苏废后,不仅指使恶奴伤害臣妾的宫女,还在冷宫里妖言惑众,种出这等妖物!
臣妾是来替皇上铲除妖孽的!”李玄没理她。他走到麦子跟前,伸手捻了一颗麦粒,
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他看向苏梨。“这是你种的?”“是。”苏梨回答,不卑不亢。
“亩产多少?”苏梨沉默了一下。她知道,这个数字会吓死人。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如果按这一株的长势来算,一亩地,能产一万斤。”“一万斤?!”贤妃尖叫起来,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皇上!您听!她疯了!她彻底疯了!亩产万斤,
她以为她是神仙吗?”王公公和张三也吓得腿肚子发软。他们知道这麦子好,
但没想到好到这个地步。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啊!李玄的脸色也变了。他盯着苏梨,
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苏梨迎着他的目光,
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欺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陛下可以不信,但可以等。
等秋天到了,用事实说话。”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掷地有声。李玄看着她,
看了很久很久。这个女人,和他记忆里那个温柔顺从的皇后,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她,
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爱慕和依赖。而现在,她的眼神里,只有平静和坚定。
她不再需要他了。这个念头,忽然让李玄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好。”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朕就等到秋天。朕倒要看看,你这亩产万斤,是真的,
还是个笑话。”他转身,拂袖而去。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苏梨一眼。“那地,
朕赏你了。好好种。”贤妃愣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皇上不但没罚苏梨,
反而还赏了她!李玄走了,冷宫又恢复了平静。王公公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娘娘啊……您……您这是在跟皇上赌命啊!”苏梨却笑了。她走到麦子跟前,
轻轻抚摸着麦穗。“不。”她说,“我是在赌我们自己的命。”她看着那片金黄,
眼睛里闪着光。“我们赌赢了。”6皇帝赏了地,这消息像长了翅膀,
一下子飞遍了整个皇宫。冷宫那片破院子,一夜之间,成了禁地。不是不准进,
而是没人敢进。贤妃气病了,躺在床上,汤水不进。别的妃嫔,更是把嘴闭得紧紧的,
生怕惹祸上身。只有苏梨,跟没事人一样。她把那一亩地,全都翻了出来。
王公公现在成了她的头号粉丝,跑前跑后,帮她找工具,运肥料。张三更是直接,自告奋勇,
当了她的护卫兼长工。冷宫门口,再也没人敢来捣乱。苏梨开始着手准备下一季的作物。
她要种水稻。水稻比麦子麻烦,需要水。冷宫里只有一口破水缸,哪够用?
苏梨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停在了院墙外那条干涸的沟渠上。那是宫里排水的沟,
早就荒废了。她找来铁锹,开始挖沟。张三看见了,二话不说,抢过铁锹就干。“娘娘,
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来!”王公公也急了:“是啊娘娘,您歇着,老奴来!
”苏梨看着他们,心里一暖。她没再坚持,站在旁边指挥。“往那边挖,深一点。”“对,
把那个石头搬开。”三个人,一个指挥,两个干活,倒也其乐融融。他们从那条干沟里,
硬是挖出了一条细细的水道,引来了远处御花园里流过来的活水。水,流进了苏梨的田里。
干涸的土地,一下子就活了。苏梨把提前育好的秧苗,一棵一棵**水田里。
她的动作很熟练,弯着腰,退着走,不一会儿,水田里就绿了一片。李玄又来了。这一次,
他是一个人来的,穿着一身便服,像个普通的富贵公子。他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他看见苏梨站在及膝的水田里,裤腿卷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她的动作很专注,
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忽然觉得,这个画面,
比宫里任何一幅名画,都要好看。他走了过去。苏梨听到脚步声,直起身,回头一看,
也愣住了。“陛下?”李玄走到田边,看着水田里的绿苗,又看看苏梨。“水稻?”“是。
”苏梨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她的脸上,溅了几点泥巴,不但不脏,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生动。“你这地,还不够种。”李玄忽然说。苏梨一愣。李玄看着她,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朕的皇家园林,空着也是空着。朕,再赏你一百亩。
”苏梨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百亩。那不是赏赐,那是试探,也是枷锁。接了,
她就是皇家的人,她种出的一切,都姓李。她看着李玄的眼睛,那双眼睛里,
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谢陛下。但地,我不能要。
”李玄的眉头,微微挑起。“哦?为什么?”苏梨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因为,
我想种的,是自己的地。”7“自己的地?”李玄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笑了。
“苏梨,你是在跟朕谈条件吗?”“不敢。”苏梨垂下眼帘,“我只是想凭自己的本事,
吃饭。”“凭你自己的本事?”李玄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你现在站的这片地,喝的水,
呼吸的空气,哪一样不是朕的?你所谓的‘自己的本事’,不过是建立在朕的恩赐之上。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苏梨没有后退。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陛下就收回去吧。”她说,“把地收回去,把水断掉。我离开这里,去宫外,租一块地,
我一样能种出粮食。”李玄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死地盯着她,
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胆怯,或者伪装。可是没有。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她说的是真话。她真的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从头再来。这个女人,
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苏废后了。她变成了一颗种子,不管把她扔到哪里,
只要有土,她就能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李玄的心头。
他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可这个女人,却告诉他,她可以不要他的一切。“你好大的胆子。
”李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胆子不大,活不到今天。”苏梨平静地回答。两人对视着,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王公公和张三在远处吓得魂不附体,恨不得立刻冲过来跪下求饶。
就在这时,苏梨忽然动了。她弯下腰,从水里捞起一把淤泥,走到李玄面前。
李玄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苏梨把淤泥递到他面前。“陛下,您闻闻。”李玄皱着眉,
看着她手里的黑泥,又看看她。他看到她的手上,全是劳作留下的薄茧,
指甲缝里也塞满了泥。这双手,不像一双皇后的手。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闻了一下。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水草和腐殖质的气味,钻进鼻孔。那是土地的味道,是生命的味道。
很陌生,却又莫名的,让人心安。“这是活土。”苏梨说,“只有活土,才能长出好庄稼。
再华丽的宫殿,建在死地上,也迟早会塌的。”她把淤泥扔掉,用清水洗了洗手。“陛下,
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了。”她这是在下逐客令。李玄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赶走。他深深地看了苏梨一眼,转身,
一言不发地走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王公公和张三赶紧跑了过来。“娘娘!我的姑奶奶!您刚才怎么敢那么跟皇上说话啊!
”王公公快急哭了。苏梨勉强笑了笑。“没事,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她嘴上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