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的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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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文案是:【去见喜欢的人】

视频下面关联的是公交车失事的陈年新闻。

评论区里,所有人都在惋惜。

惋惜一对有情人不能终成眷侣。

我这才知道,女孩死在了这辆公交车上。

死在了,去见余子墨的路上。

我坐在阳台上,将这两段视频循环往复,不知看了多少遍。

每看一次,心口缠绕的藤蔓便搅紧一分。

直到暮色将至。

余子墨下班回来,见我坐在地上,吓了一跳。

“地上凉,快起来。”

我看向他,唇张了张,却不知从何开口。

问什么?问他是不是把我当替身了?

恍惚之际,他将手中的袋子放下,说:“我买了你爱吃的葡萄。”

葡萄,又是葡萄。

我和他说过很多次不爱吃葡萄,可他每次都只买葡萄。

霎那间,我的情绪陡然崩溃。

我冲过去将葡萄扔到垃圾桶里,歇斯底里地冲他喊:“我说过不爱吃葡萄!”

“我也不喜欢穿白裙子,更不喜欢留长发!”

我突如其来的失控让他怔在原地。

他看了眼被砸烂的葡萄,又看了眼我。

烦躁按了按眉心,试图安抚我:“是生理期来了吗?我给你煮红糖水。”

沸腾的心瞬间坠入冰水。

我气得发抖,却又突然笑了:“余子墨,我生理期可以吃冰的。”

我不痛经,那么,真正痛经的人是谁?

余子墨变了脸色。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我再也无法忍受,将视频放给他看。

“说说吧,她是谁?”

余子墨看着视频里的女孩,眼中露出一抹我从未见过的哀伤和思念。

良久,他才开口:“都过去了。”

这不像过去的样子。

我忍着心脏撕裂的痛,一字一句吐出:“可在你心里,还没有过去。”

“我问你,余子墨,你真的爱我吗?还是把我当成她?”

又是无声的沉默。

我知道了答案,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自眼眶溢出,我想憋回去,却怎么都无法控制。

余子墨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要抱我,我后退一步躲开。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吧。”

余子墨悬在半空中的手臂顿了下,又放下,好看的眉眼染上冷倦。

似无奈似不解:“你很介意吗?”

我抬眸看向余子眼底。

才发现他那双让我一眼沦陷的深沉眼眸里,竟是毫无温度的。

他一字一句,冷若寒潭。

“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你爱上的我,是过去无数个我组成的,包括曾经爱过她的我。”

两两相望,我哑口无言。

空气像凝固的猪油,黏腻得让人难受。

是啊……这是他的过去,我爱上的也是这样的他,所以,我该接受的……

我差一点就能被说服了,可是……

我苦涩地看着他笑了:“可我还是想知道,此刻的你,爱的是我还是她?”

余子墨再度沉默。

他不爱我,所以无法反驳我的话,只能沉默。

“余子墨,你这样,让我怎么骗我自己,你是真的放下过去了?”

我泪如雨下。

余子墨眼底冷执与我对视,语调却极致凄怆。

“她都已经死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余子墨走了,摔门的声响,震掉了我放在玄关上的葡萄发夹。

那个葡萄发夹,是余子墨送我的。

我和余子墨相识在大学。

九月初秋,红枫似火。

那天傍晚,我穿着白裙子,特意披散着长发,在枫树下拍视频。

转身,不小心撞到了余子墨。

他低头,我抬眼。

一个对视,我的脸瞬间红了,心跳也没出息的‘砰砰’直跳。

无他,余子墨长得太好看了。

蓝调的微光映在他利落分明的五官上,气质冷清出尘。

那一刻,我沦陷了。

少女怀春,我紧张到说不出话,他弯腰捡起我不知何时掉落的草莓发夹。

“抱歉,撞碎了你的发夹。”

后来,他以赔偿发夹为由,要了我的微信。

再后来,他送给了我这只葡萄发夹。

我其实喜欢的是草莓,他撞碎的那只发夹也是草莓图案。

头像,背景,手机壳都是草莓图案。

可是他送了我葡萄发夹,真的好可笑。

我将发夹死死攥进手心,深入掌心,不知时间,不知疼痛。

没有第三者,感情没有破裂,仅仅因为他死去的初恋,所以想要离婚……

是不是有点荒谬了?

我松开手,仍由发夹落入垃圾桶内。

从来不夜不归宿的余子墨,这一夜没有回来。

我坐在沙发上,从天明等到天黑,再等到天明。

终于紧闭的大门有了动静。

我循声望去,余子墨下意识抬头。

目光交错。

余子墨先温柔开口:“饿了吧?我买了你爱吃的蟹黄生煎包还有鲜榨芭乐汁。”

平静得仿佛我们之间没发生不快的事。

他把早餐放上餐桌,贯以唤出扫地机器人开始清洁,挽起袖子给垃圾袋系结,出门扔掉。

他回来时我已经决定,把话摊开跟他好好聊。

我和他,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此刻他坐在我对面,深邃的眼望着我,等着我开口。

沉默半晌,我终于开口:“你昨天摔门的举动,我很不喜欢。”

他没有思考,脱口答应:“抱歉,没有下次。”

余子墨从来言出必行。

我很想再找些别的什么说说,可是找不到了。

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丈夫。

垂头,我缓缓吐出一息:“你送我的那个葡萄发夹我已经扔了,你再重新送我一个……”

草莓发夹还未说出,余子墨陡然打断:“扔了?”

我愣了瞬后,失笑:“你的反应有必要这么强烈吗?”

他直接腾地站起身来了:“你扔哪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情绪破防,方寸大乱。

“在你刚扔掉的……垃圾袋里。”

他猛地转身撞翻了身后的椅子,橡木实心的椅子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巨响。

我第一次见到余子墨疯狂失控的那面。

那么洁癖的余子墨,闯进了垃圾站,在布满腐烂食物的脏污堆里不顾一切翻找,双手被玻璃渣割破也浑然不觉。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那只葡萄发夹。

他像是找到生的希望一样,紧紧按在胸口,红了眼眶。

我远远地看着。

我知道,我和余子墨彻底地完了。

那天,我和余子墨提了离婚。

他洗干净了葡萄发夹,捏在手心没有同意。

接着很快,我和余子墨提离婚的消息,传到了双方父母耳里。

我妈是第一个赶来劝我的。

“我跟你爸,一辈子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我们现在也很幸福啊?总归他人是在你跟前的,日子长了就好了,你不要为难自己。”

我没有反驳她,只问了她一句:“妈,那你现在喜欢上吃香菜了吗?”

妈妈一怔,没说话。

我苦涩地笑了,我说:“我也喜欢不上葡萄。”

我妈吃不习惯香菜,但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我爸做什么菜都爱放香菜,他爱做,我妈爱吃。

我就一直以为妈妈喜欢。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我妈一份菜出锅了两次。

一份是有香菜的,一份是没有香菜。

刚摆上桌,我爸就生气了,问她为什么要分两份。

妈妈哭着说:“我真的不喜欢香菜……”

我爸没有道歉,更没有安慰,只有一句:“二十年都这样过来了,你现在说不喜欢?”

你看,忍了一时就要一直忍下去。

不忍了,就是你的错。

也就是那天,我才知道我爸有秘密,还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妈和白月光长得很像。

甚至我名字里的第二个字,也取自那个女人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