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最终,我没去成孤儿院。
是奶奶.
那个满头银发、身形佝偻的老人,颤巍巍地走进来.
一把拉住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是压不住的怒火和心疼。
「你们都不要蕴秋,我老婆子要!以后肠子悔青了,也别来找我!」
她没看任何人,拽着我就走。
我踉跄着跟上。
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法庭.
逃离了那所谓的「家」。
坐在奶奶老旧但干净的三轮车后座。
看着街景倒退,我忽然想起很多事。
六岁那年,妈妈忙着给牙学语的妹妹喂饭,指挥我去倒热水。
热水壶太重,我踩着小凳子,脚下一滑,滚烫的热水迎头浇下……那种皮肉剥离的剧痛,我至今会在噩梦中重温。
后来,我脸上留下了永久的疤,而妹妹,从此十指不沾阳春水,出落得愈发水灵。
十岁冬天,我用冷水洗碗洗衣服,冻得发抖,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我哭着喊妈妈,只换来她不耐烦的呵斥和几片退烧药。
第二天我被送到医院时,医生摇头,说烧得太久,可能影响智力了。
果然,我脑子变得迟钝,成绩一落千丈。
而妹妹,哪怕只是咳嗽一声,爸妈都会如临大敌,连夜送医。
我好像一个被随意对待的试验品,在我身上验证过的所有「错误」养育方式,都在妹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修正」与补偿。
我丑陋,沉默,愚笨,是家里的隐形人。
妹妹漂亮,嘴甜,聪明,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奶奶的老房子很小,墙壁斑驳,却有久违的安心。
我寄宿在学校,拼命学习,试图用汗水弥补天分的不足,尽管效果甚微。
一个暴雨天,我没带伞,顶着书包冲往公交站,却在站台被一辆熟悉的车拦下。
妈妈降下车窗,雨水打湿了她的侧脸,语气是惯常的指责:「陈蕴秋!**妹在对面学校没带伞,你没长眼睛吗?快把你的伞给她送过去!」
我攥紧手里唯一的破旧雨伞,指甲掐进掌心:「我只有这一把。」
「一把伞怎么了?你是姐姐,让着妹妹天经地义!」妈妈猛地推开车门,不由分说就来抢我的伞,周围等车的人纷纷看过来,目光各异。
那些目光像鞭子抽在我身上。
在她碰到伞柄的前一刻,我猛地将伞掼在地上,用力踩踏,伞骨断裂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然后,我扯下湿透的伞面,裹住怀里装着书本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进滂沱大雨里。
「陈蕴秋!你个白眼狼!反了你了!」妈妈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被雨幕隔断。
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我却觉得胸口那股憋闷已久的浊气,似乎散了一些。
公交车来了,我湿淋淋地上去,周围的人避之不及。
只有一个和逢春差不多大的女孩,悄悄递过来一包纸巾。
「谢谢。」我接过,声音沙哑,低下头,借擦拭雨水的动作,掩去眼角渗出的、滚烫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