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

那是一种混合着尖锐疼痛和无边酸楚的复杂感受。

我懂得他所有的担忧，理解他这份源于生命尽头的、最朴素也最沉重的爱。

他想为我寻一个他以为的、未来的依靠，想亲手为我安排好他视线所及的‘安稳’。

我看着他那双深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

里面那点微弱的光芒，仿佛是他生命烛火最后的一次跳动，带着全然的期盼和一丝不堪一击的恳求。

所有现实层面的考量，所有关于独立与婚姻的个人见解，所有试图辩解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不合时宜。

它们沉重地堆积在我的喉咙深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病房里只剩下他艰难的呼吸声，和我的心跳声混在一起。

我握着他的手，感觉到那冰凉的指尖在我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吸入肺腑，却无法缓解胸腔里的憋闷。

最终，我迎着他那令人心碎的目光，用力地、清晰地点头，从喉咙里挤出那个重若千钧的字：

“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父亲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紧绷，像是骤然松弛了下来。

那点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仿佛终于得到了某种最重要的承诺。

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着的力气，极度疲惫地、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握着我的手指，也彻底失去了那一点点微弱的力道，变得全然放松，又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