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凶你,你却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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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恩丞总有办法对付凶巴巴的小动物——比如塞块冻干。后来,

他把这招用在了新邻居袁半夏身上。她凶,他递牛奶;她打架,他包伤口;她逃跑,

他全城找。直到某天她终于反应过来:“沈恩丞!你哄我跟哄猫一样?”沈医生推了推眼镜,

笑了:“不一样,哄猫用冻干,哄你……得用亲的。”1我叫袁半夏。

我家在小区里是出了名的“凶宅”。不是房子闹鬼,是我这个人比较像鬼——苍白,阴沉,

随时可能咬人。对此,我没什么意见。这名声省了我很多麻烦,比如不必要的寒暄,

虚伪的邻里关怀,以及各种试图窥探我独居生活的试探。我是一名自由插画师,

工作就是在家里对着数位板发泄我过剩的精力,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我的社交圈约等于无,唯一算得上定期交流的,可能就是我定点投喂的那几只小区流浪猫。

直到沈恩丞搬来了我对面的301。他搬来的那天,是个周末。

楼道里传来搬家公司沉闷的脚步声和家具摩擦地面的噪音,

严重干扰了我通宵赶稿后宝贵的睡眠。我顶着一头乱毛,暴躁地拉开门,

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人清梦。然后我就看见了他。他正指挥工人小心一个书柜,

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午后的阳光从楼道窗户斜射进来,在他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T和灰色运动裤,个子很高,身形清瘦挺拔,

脸长得……很符合人体美学,是那种干净、温和、没有攻击性的好看。最要命的是他的眼睛。

清澈,平静,像两潭深秋的泉水,看向我的时候,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

吵到你休息了吗?”他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是温润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像一杯温度刚好的白开水。那一瞬间,我心脏某个沉睡的角落似乎被极轻微地触碰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长期形成的防御机制立刻启动,比我的思维更快。我拉下脸,

用我能做出的最阴沉、最不耐烦的眼神剜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施舍,

直接“砰”地一声甩上了门。世界清净了。门外似乎安静了片刻,然后搬运工作继续,

但动静明显小了很多。我背靠着门板,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妈的,

长得人模狗样有什么用?还不是打扰别人睡觉的讨厌鬼。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试图驱散那一点因为那双过于干净的眼睛而引起的不适感。晚上,我难得地出了门。

不是因为想感受人间烟火,而是猫粮库存告急,而楼下那几只嗷嗷待哺的毛茸茸债主,

是我为数不多的、无法硬起心肠拒绝的对象。投喂的过程很顺利。

几只熟悉的流浪猫从草丛里钻出来,熟稔地蹭我的裤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只有在它们面前,我才能稍微放松那身紧绷的刺。看着它们埋头苦干的样子,

我心里那点因被打扰而起的烦躁,也稍微平息了一些。喂完猫,

我骑上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二手自行车,

准备去两条街外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补充点速食产品。夜晚的风带着点凉意,

吹在脸上很舒服,我慢悠悠地瞪着车,享受着这片刻的、无人打扰的自由。

变故发生在一个十字路口。我正常直行,一辆黑色轿车毫无预兆地从右侧路口加速右转,

几乎是贴着我的车头抢了过去。我猛地捏紧刹车,车把剧烈晃动,连人带车摔在了路边。

膝盖和手肘传来**辣的刺痛。那辆车在前方几米处刹停。

一个顶着啤酒肚、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下了车。“操!**长没长眼睛啊?!

会不会骑车?!”他一张嘴,浓重的酒气混杂着烟臭味扑面而来。我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

膝盖磕破了,血渗了出来。疼痛和对方倒打一耙的蛮横瞬间点燃了我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怒火。

那些来自童年、来自生活、来自无数个不公时刻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你违规右转还他妈有脸吼我?!”我的声音比他的还大,还尖利,像玻璃刮过金属表面,

“眼睛没用可以捐了!满身酒气,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告你酒驾?!

”我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野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龇着牙,

亮出了我能想到的最锋利的爪子。我甚至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

那里常年放着一把便携式美工刀——那是我用于拆快递,

也是用于在走夜路时给自己壮胆的“武器”。那男人被我的气势慑了一下,

但酒精显然放大了他的愚蠢和暴躁。他涨红着脸,挥舞着粗壮的手臂,

唾沫横飞地逼近:“报警?你报啊!臭娘们,吓唬谁呢?!撞坏老子的车你赔得起吗?!

”他伸手想来抓我的胳膊。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准备在他碰到我的瞬间,

就用尽全身力气挥过去——哪怕是以卵击石,我也要溅他一身腥。“这位先生。

”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像一块突然投入沸水的冰。紧接着,

一道身影挡在了我和那个男人之间。是沈恩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手里还拎着一个透明的宠物外卖盒,里面是猫饭。他背对着我,

面向那个暴躁的男人,身形不算特别魁梧,却莫名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我刚刚在路边,

看到了全过程。”沈恩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男人的叫骂,“您违规右转,

且涉嫌酒后驾驶。这位**是正常直行,您全责。”他一边说,一边已经拿出了手机,

动作流畅地开始拍照——拍我的自行车倒地的位置,拍那辆轿车违规停靠的状态,

拍路口的环境。“我已经报警了。”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个男人,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如果您不想事情闹大,

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协商赔偿这位**的损失,包括医疗费和车辆修理费。

”男人被他这一套组合拳打懵了,张着嘴,脸上的横肉抽搐着,酒似乎醒了一半。

他看看沈恩丞,又看看我,嘴里嘟囔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脏话,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沈恩丞不再理会他,转过身,看向我。我的拳头还紧紧攥着,

身体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微微发抖,眼神里恐怕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凶狠。

像一只刚刚经历殊死搏斗,还在龇牙低吼的野猫。他的目光落在我流血的手肘和膝盖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能站稳吗?”他问,声音比刚才对那个男人时,

明显放缓、放轻了许多。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防备心依旧拉到最满。

我不需要同情,尤其是来自一个陌生邻居的同情。他等了几秒,见我没有反应,便不再多问。

处理完现场的警察和保险公司很快到来,沈恩丞条理清晰地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出示了照片。

一切都有理有据,那个男人最终悻悻地赔了我一笔钱,灰溜溜地开车走了。闹剧收场,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街道重新恢复了夜晚的寂静。沈恩丞走到我面前,

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纸。“擦一下吧。”他看着我的手肘,“伤口沾了灰尘,

最好还是消毒处理一下。”我看着他那双依旧平静温和的眼睛,

心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获救的庆幸,有狼狈被窥见的难堪,

有对他多管闲事的不领情,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微弱的、对于这种被保护的陌生的悸动。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我习惯性的武装。

我没有接那张纸,只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用你管。”他看着我,

没有因为我的态度而流露出任何不悦。沉默了几秒,他轻声开口,

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问“吃饭了没”:“你的手擦伤了,我店里……我是宠物医生,

我店里有碘伏和纱布,要处理一下吗?”夜风吹过,

带着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我站在原地,第一次,

在面对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时,没有立刻竖起全身的尖刺,而是陷入了一种茫然的沉默。

2找到凤儿的过程,像一场仓促又血腥的噩梦。傍晚,我照例拎着猫粮下楼。

往常只要摇一摇袋子,那只橘色的身影就会从灌木丛里矫健地钻出来,

用带着点小矜持的步伐靠近,尾巴竖得像根天线。可那天,没有。

一种说不清的不安攫住了我。我围着惯常喂食的区域找了一圈,

低声唤着它随口起的名字“橘子”,回应我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直到在垃圾桶后面,

我看到了它。它蜷缩在肮脏的阴影里,身下是一滩半干涸的、发黑的血迹。

左后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伤口狰狞外翻,白色的骨茬刺眼地暴露在空气中。

它呼吸微弱,原本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半阖着,蒙着一层将死的灰翳。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橘子……”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它似乎听到了,眼皮艰难地抬了抬,

喉咙里发出一点几不可闻的、破碎的呼噜声,像是在安慰我。下一秒,

我几乎是凭借本能行动。我扔掉手里的猫粮,脱下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卫衣,

小心翼翼地将它连同那截断腿一起裹住,抱进怀里。它的身体很轻,很凉,

血和污垢瞬间浸透了我的T恤。我抱着它,像抱着一个易碎的噩梦,疯了似的冲出小区。

记忆里,附近好像有一家宠物医院……对,转角那家,招牌是蓝色的……我用尽全力奔跑,

风刮在脸上,又冷又疼。怀里的重量那么轻,却又那么沉,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童年那些被抛弃、被伤害的无助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与此刻的恐慌绝望交织在一起。

“砰”的一声,我几乎是撞开了那家“安心宠物医院”的玻璃门。值班台后面坐着的,

竟然是沈恩丞。他穿着白大褂,正低头写着什么,被这动静惊得抬起头。“救它!

求你……救救它……”我语无伦次,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怀里的猫像个血淋淋的证据。沈恩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没有问任何废话,立刻起身,

绕过值班台。“跟我来!”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把我引到处置室,

示意我将猫放在处置台上。灯光下,凤儿的伤情更加触目惊心。“左后肢远端完全离断,

创口污染严重,失血过多,休克前期。”他一边快速检查,一边冷静地报出情况,

语速快而清晰。他戴上无菌手套,动作娴熟地开始清理创口周围的污物,进行初步止血。

“怎么回事?”他抽空问了一句,目光专注在伤口上。

“不知道……我找到它的时候……就这样了……”我的声音还在抖,

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下那个微弱起伏的小小躯体。“像是……利器伤。”他声音低沉,

带着压抑的怒意,“可能是人为的。”人为的?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起。这时,一个穿着助理服的年轻女孩探进头来:“沈医生,

需要帮忙吗?”“准备手术室。呼叫麻醉师李医生立刻到位。”沈恩丞头也不抬地吩咐,

“进行紧急截肢手术准备。”“截……截肢?”我愣住,无法接受这个词。“必须截肢。

”他看向我,眼神里有不容辩驳的专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创口毁损太严重,

保不住了。拖延下去,感染和败血症会要了它的命。这是唯一能救它的办法。”我看着他,

又看看台上奄奄一息的凤儿,心脏像是被撕成了两半。最终,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门打开,沈恩丞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

他的额头带着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是平静的。我立刻站起来,腿有些发麻,

紧张地看着他,不敢开口问。“手术很成功。”他先给了我一颗定心丸,“它生命力很顽强,

挺过来了,不过还需要住院观察,防止术后感染。”悬着的心猛地落回实处,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虚脱感。**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谢……”这两个字从**涩的喉咙里挤出来,轻得像叹息。“不用谢。

”他看了看我满身的狼狈,“它很幸运,遇到了你。”他带我去了住院部。

小猫躺在干净的保温箱里,还在麻醉苏醒期,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弱起伏,

断腿处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看起来脆弱,却有了生的希望。“它以后……怎么办?

”我看着它,心里充满了茫然。三只脚的猫,还能在残酷的野外生存吗?沈恩丞沉默了一下,

然后说:“如果你放心的话,可以把它交给我。”我愕然抬头看他。“医院后面有个小院子,

我收留了几只残疾的流浪动物。”他解释道,“它有地方去,也会有人照顾。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感激,也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触动。“给它取个名字吧。

”他看着保温箱里的小生命,声音温和,“总不能一直喊小猫。”取名?我愣住了。

我从未给任何东西取过名字。名字意味着羁绊,意味着责任,而我习惯性地回避这些。

我看着它,看着它努力求生的样子,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词。“凤儿。”我低声说,

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叫它凤儿。”沈恩丞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然后看向我,眼底似乎有微光浮动:“凤儿……很好听的名字。

”3凤儿成了我通往“安心宠物医院”的通行证。起初,

我只是履行着一个“债主”的义务——它是因为我常去喂食才被某些人盯上,遭此横祸。

我每天下午准时出现在医院,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谨慎,查看它的伤口恢复情况,

盯着护士给它换药,记录它的食量和精神状态。沈恩丞大多数时候都很忙。他的诊所不大,

但似乎总是充斥着各种状况:需要绝育的焦虑贵宾,吞了异物的调皮英短,

还有定期来体检的老年金毛。我常常透过处置室的玻璃,看到他穿着白大褂,

耐心地安抚躁动的动物,手法利落地进行检查或治疗。他的侧脸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专注,

那种沉静温和的力量,与我认知里这个嘈杂混乱的世界格格不入。他从不刻意与我搭话。

有时我坐在住院部角落的椅子上守着凤儿,

他会顺手放一杯温水在我旁边的矮柜上;有时我离开得晚,

他会从休息室拿出一个独立包装的三明治,语气寻常地说:“加班餐,多买了一个。

”没有多余的关怀,没有令人不适的怜悯,一切都恰到好处,让我找不到理由拒绝,

也找不到借口炸毛。凤儿恢复得很快。失去一条腿并没有剥夺它生存的意志,

它很快学会了用三条腿保持平衡,蹦跳着行动,甚至试图去扑咬沈恩丞逗弄它的羽毛棒。

它似乎格外亲近沈恩丞,只要他靠近,就会发出响亮的、满足的呼噜声,用脑袋蹭他的手。

“小白眼狼。”我有时会忍不住低声骂它,心里却莫名有点发酸。一天下午,我来得早了些,

沈恩丞还在手术。前台护士认识我,示意我可以直接去后院等。我穿过诊所的后门,

第一次踏足那个他口中的“小院子”。那是一个被精心打理过的空间,不大,但阳光充足。

有专门的遮阳棚,干净的食盆水盆,和几个造型各异的猫爬架。

几只猫悠闲地待在那里——一只双目失明的白猫安静地趴在垫子上晒太阳,